这种感觉一开始还挺舒服,但时间久了,反而让他有点静不下心来。
现在他只想稍微吃点别的东西,或许可以冲淡胃里的这种感觉。
芙兰观察了一下碗里的米酒,闻了闻,又抿了一口,然后开口说道:“这碗里装的液体,含有微量的毒性,会对内脏产生负担,还会作用于神经。伱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
林终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芙兰说的毒是指酒精,看来芙兰能轻易解析出摄入物对生命体的作用。
“人喝酒追求的就是那种作用于神经的感觉啊。”林终笑笑,“一点点喝不死人的,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甜甜的,有点辣,还可以。”芙兰评价。
“那就行了,吃吧。”林终招呼芙兰吃下酒菜,自己先夹了一块卤豆腐。
芙兰也迅速伸出筷子,架起一块带骨肉,整块塞进嘴里,直接嘎嘣咬碎。
林终稍稍吃了一惊,立刻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小声提醒芙兰:“一般人的牙口可咬不碎那种骨头,你稍微注意点!”
但芙兰没有回应他,只是眯着眼睛,细嚼慢咽,看起来根本没在听。
“有这么好吃吗?”林终挑眉。
“好吃。”芙兰动筷子的速度骤然增加了。
“安心,我不跟你抢的,不用吃这么急。”林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芙兰猛吃了几口,似乎食欲终于得到了一个阶段的满足,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她看看脸上还挂着笑意的林终,突然开口道:“林终。”
“怎么?”林终眨巴眼睛。
“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芙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负起责任
芙兰的话,让林终的手里的筷子一滞。
他上下打量芙兰,然后甩出一句:“你就非得在这种时候问这个?”
“这问题怎么了?”芙兰不解。
林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他个人的经验,那些喜欢在干大事前展望未来的人,出事的概率往往特别高。
他就见过一个说着干完这票就退休的猎人,那次去了深渊,全队都没有回来,还是他带小队去收的尸。
至于故事里见过的类似情节,更是数不胜数,大战前谈论战斗结束后要如何如何的人绝对活不到结局,战前团队合影结束战后必有减员。
更何况他自己就有类似经验。
上一次狩猎使徒前的一顿饭,他还兴奋地和队友谈论要是晋升了之后要在哪里建猎人基地,阿胜说自己干完这任务肯定也能晋升灯塔,到时候他也可以留在基地当骨干,而许忠义一直沉默不语,艾琳也是笑笑不说话,现在想想当时他们在这对狗男女眼里,大概就已经是死人了。
他憋了半天,最后只对芙兰蹦出三个字:“不吉利。”
“这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芙兰完全不理解。
“你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想法?”解释不清楚,林终干脆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我觉得,跟你一起出来还蛮有意思的。”芙兰夹起一块猪肚送进嘴里。
那可不是嘛,毕竟伱在深渊待的那四年基本过得跟个女野人没区别啊,林终心想。
“所以你的意思,这件事结束后,是不打算回去咯?”林终试探性地问道。
“不回去。”芙兰斩钉截铁地回答。
“还打算继续跟着我?”林终总算是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芙兰诞生之时就没有多少记忆,迷茫地靠着天生的强大力量在深渊中立足,她无法和深渊生物交流,接触到她的人类将她视为怪物,只能孤独地待在自己的领地,狩猎深渊生物,从文明的遗迹拾荒。
而林终将她带出了深渊,短短数天,她才刚品尝过深渊以外的世界,还充满了新鲜感,自然不可能愿意再回去。
但她自己也清楚,她对深渊外面的世界了解得还是太少,一不小心,她可能又会暴露身份,变成人类世界人人喊打的老鼠……不,说是老虎可能更准确点。
所以要待在外面,她身边还是得有个人陪着——而林终自然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看你怎么想。”芙兰给出了回答。
“嚯,还征求我的意见,你还挺讲道理啊。”林终笑了出来。
“绑着你,也没意思。”芙兰说。
林终心里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杀了许忠义和艾琳,报了仇以后他要做什么呢?
那当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当荒野猎人四处闯荡是一条出路,或者干脆在初夏镇落脚,也是未尝不可,这里的生活虽不富足,但还算平和。
问题在于,要不要继续让芙兰留在身边。
首先芙兰的危险性是毋庸置疑的,不仅拥有使徒的力量,而且对人类的规则知之甚少,虽然芙兰现在看来算是很讲道理,但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他们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
其次,芙兰将自己的核心解离出来才能勉强伪装成感染者,万一哪天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和她一起的林终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但好处显然也是有的,作为同伴,芙兰至少在力量上足够可靠,而且她改造生命的能力也有不少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和她在一起,很多方面能得到保障。
而且,林终自己现在也是孑然一身,他已经成了深渊生物一般的存在,不得不和人保持一定距离以保守这个秘密,但跟芙兰,在这一点上他们完全是坦诚相见的。
在这种末日般的世界,一直当条孤狼生存是很艰难的。如果生活富足倒还好说,若是活得艰苦,那种孤独感也会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