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真是善良的人……”司机大叔安静地听完沈医生的诉说,嘴角短暂地扬了扬,笑得很勉强。
“我小时候也是个没有家的人,没有父母亲人,就这样摸爬滚打,稀里糊涂地就长大了。”司机大叔平淡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小时候的事……是被遗弃还是自己走丢都被我模糊掉了,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自愈能力特别强?是不是会像别人说的那样缺乏共情能力?”
沈医生笑了笑,问:“冒昧问一下,大叔你成家了吗?”
司机大叔吸吸鼻子:“办了婚礼,但是没领证,知道我有小孩,又离了。”
沈医生问:“你没告诉人家你有小孩?”
司机大叔说:“没有,因为那个小孩是我捡的,在火车站捡的。”
沈医生愣了一下,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捡的?”
司机大叔应声道:“对,捡的。我十几岁就在外面流浪了,十六岁那年的冬天,快过年了……我看到他趴在铁轨旁边,捡别人丢的馒头……我……”司机大叔突然哽咽了,又哭又笑弟说:“我看见火车快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跑过去捡了他……我那时候我明明连自己都养不活……但是他非要跟在我后面,我心软,就只能捡他回家……回家……其实也不算家,只是一个收垃圾的破屋子……”
“我没读过书,但是我巴不得他读书……那孩子很聪明,上学的时候乖得不得了,门门功课考第一……回家了更乖,什么事都会帮我做,打包水泥口袋,拆剥电线……只要他能做的。因为读书,我们搬过很多次家,吃了很多苦……但那都不算什么,因为最后他考起了他希望的大学……只是……上大学以后,那孩子就变了,他再也不回家了……他宁可见他的亲生父母,也不愿意再见我……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不是那样的人,你抚养他读书。他应该感恩你才对,除非他上大学期间,发生了让他不愉快的事,而你,没有妥善处理那件事。”沈医生一针见血地说完,指着前面的路口,道,“到了,靠边停车就行了。”
“沈医生……我还有句话想跟你说……”沈医生下了车,付了钱,见司机大叔也下了车,递给他一包烟。
“抱歉,我不抽烟。”沈医生严肃地拒绝道。
司机大叔无措地收回烟,搓了搓手,尴尬地说:“别告诉他我在这里,拜托了,拜托了……”两个人口中的他,自是指的闻人书屏。
司机大叔一步一退,点了几下头,退到车门口,狼狈得像是偷拿了什么东西一样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风一样地逃跑了。
沈医生皱着眉,转身正要走进工作室,手机来电铃声忽然响了,备注是“a闻人书屏”,响了一下便挂了。
同一时间,解忧小院中,白景言的手机也响了,来电人备注的姓名是“妙年书画陈馆长”。
“喂,陈馆长……”白景言才说完这几个字,就被对方打断了。
一片嘈杂声中,陈馆长大声且快速地说道:“白老师,闻人老师撞车了,在岫岩东路,你快来看一下。对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还带着一群拿手机拍视频的人。我怀疑就是闻人老师老家那边来的,有他哥他嫂子还有他叔叔伯伯什么的……找他要钱呢……他不舒服,一直捂着耳朵蹲地上……我一个人搞不定,沈医生也还没来……我先挂了……”
白景言收起手机,忙不迭地便上楼去找曾春见。
彼时,曾春见正与盛雅男、盘子三个人打台球,见她脸色苍白地跑进台球室,都抬起头看着她。
“是不是闻人书屏出事了?”曾春见与盘子异口同声道。
白景言慌张地点头,说:“在岫岩东路撞车了,情况有点复杂,你们能不能都跟我去一趟?人多好说话。”
“去,都去,我来开车。”曾春见飞快地答应着,把台球杆一扔,四个人急匆匆便下了楼。
——
“崔素年,那不仅是我妈,也是你妈呀,你不拿钱救他,谁拿钱救呀。我们已经尽力了,家底都掏干净了,你看你……你连路虎都开得起。我刚刚查了,你这车起码三十几万呀,崔素年,你是有钱的呀。”一个自称是闻人书屏姐姐的人站在人群中央,一口一个崔素年——闻人书屏原来的名字,尖声尖气地说道。
白景言与曾春见、盛雅男、盘子赶来的时候,沈医生也已经到了,正与对方交涉着。
“闻人老师有没有钱,我最清楚。”妙年书画馆的陈馆长与自称闻人书屏的几个姐姐同辈,也都是女人,她眼看着沈医生难以与这群女人周旋,遂心生一计,走到那群女人面前,阴阳怪气地道,“我是他老板,他买车的钱是我出的,别说买车的钱,他买的房子都是我付的钱,想要钱,那他得问我同不同意。”
白景言被陈馆长的一席话震惊了,总感觉她说得好像是真的,却又无迹可寻。
曾春见也有些将信将疑了,闻人书屏说结过婚,不会真的就是和陈馆长结的吧。
只有盘子,一脸玩味地站在曾春见身旁看好戏,笑着低声道:“喂,一听就是假的嘛,你不会信了吧?”
曾春见低头看着脚尖没说话,只觉得很烦很吵闹。
“崔素年,怎么说爸妈也养你到了七八岁,凭这一点,这钱多多少少你都得给点吧。咱爸死的早,烧埋费啥的以前都是我们几个当姐的出的,现在咱妈急着做手术呐,咱们亲姐弟明算账!”一个矮胖的女人看似语重心长地望着被白景言拉到车里坐着的闻人书屏,实则满眼里都只有一个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