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客栈厨房的一个内院,面积并不大,中间是吃水的口井,两边是放着食材的棚子和喂养鸡鸭生禽的地方。
正对着的是客栈的厨房,有两间正屋面积大,因为被暂时衙门的人征用询问嫌犯的地方,所以这个时候的厨房门是关着的,而门口放了张太师椅和一副低矮的桌凳。
一个戴着官帽,身着蓝色捕快服,面留胡须,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的精壮男子正坐在那儿气定闲神地在喝茶。
他的面相非常的严肃,尤其是额头上那两道深深抬头纹,更是平白为他添了两丝的煞气。
眼睛非常的锐利,如刀勾一般,让人看了就有些犯怵。
跟前的那张矮桌上横放了一把佩刀。
而五步之外还坐了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拿着纸笔在研磨写字,应当是来记录问话的,除此之外院子里在没有别人。
宋卿卿收回了目光,上前了两步,对着那位捕快模样的男子作了揖,“民女宋卿卿见过大人。”
其实按着她父亲周廷生的官职以及她本是举人的身份来说,莫说只是一个捕快了,就算是县太爷来了宋卿卿都是不必如此的,只是她生性柔和,不愿与人交恶,作揖行礼,交个好便是了。
不过那位捕快倒是没有领宋卿卿的情,仍是坐在那儿,抬着眼帘看向宋卿卿,冷冷道:“原来是庆州京都从四品,礼部鸿胪寺少卿周廷生周大人之女啊。”
听上去语气实在是不怎么好,让宋卿卿忍不住想了一下是不是自己那个从未谋面过的父亲得罪谁了?
“坐吧。”那位捕快不算太为难宋卿卿,除过开头那么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之后便对宋卿卿抬了下下巴,示意宋卿卿坐到他对面的那张矮凳上。
比起捕快坐的那张太师椅,那张矮凳的高度实在是太低了,若是坐在上面回话难免会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卿卿不喜欢如此,便直接拒绝了:“我站着便好。”
那捕快闻言只是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反对,只是道:“随你。”
顿,他忽的又记起了什么,对宋卿卿抬手抱了一下拳,算是作了一个武人的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常,见过周家六姑娘。”
宋卿卿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了过来。
看样子,对方是早就摸清了她身份了啊。
对于这一点宋卿卿其实并不算太意外,毕竟对方是个捕快,加之客栈里又出了命案,所以料想应当是从宋卿卿手底下的人那里问出来的。
她的身份并不敏感,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左右无非是不日前落了水,丢了些记忆罢了。
没什么值得过于纠结的地方。
思及如此宋卿卿便也十分坦然道:“民女见过刘大人。”
刘常闻言抬了下浓眉,深邃的目光一直盯着宋卿卿的脸不放,不想错过宋卿卿脸上的任何表情。
“听闻六姑娘自出生之时起便一直养在溪州外祖母家里中,而今已有十多载了?”
既是要询问案件,那便首先要将每一个嫌疑人的来历打得很清楚,这一点刘常刘捕快做的很好。
刘常说的不错,宋卿卿确实是打小就养在外祖父母家。
她出生之时她的父亲正值宣州通判,宣州虽名字文雅,实则却是苦寒之地,加之生为双生子的她身单体弱,所以出生后不久便被送到了江南之地的外祖母家寄养,想着等到以后养大了一些再接到双亲膝下。
没成想这一养就是将近二十年。
直到她父亲近日升迁了,补了礼部待郎的缺,升为四品京官后才想起了她。
宋卿卿本人在知道了这些个原委之后都忍不住在心里叹过她爹周廷生这个父亲当的实在是不太称职。
自己亲生的孩子,一忘就忘十多二十年,放眼全天下兴许都找不出几个人来。
也难怪刘常多问了几句。
“是这样的。”宋卿卿答道。
坦然镇定,没有半分怨怼与不甘,仿佛于她而言,被自己的生身父亲遗忘多年并不是什么大事。
刘常扯着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又道:“那既是如此,六姑娘又为何忽然要上京呢?就算是要上京六姑娘也不必非选在这临冬腊月的时节吧?”
“这么赶?”语气有些试探之意。
并非是刘常故意刁难宋卿卿,实在是溪州属江南水乡之地,四季分明,地大物博,气候宜人,非常宜室宜居。
而反之庆州京都则属北地,气候干燥,夏热冬冻,不是风沙满天就是飘雪数月,若不是因为占那个京都的名号在,舍南而北上的真的不会有几人。
但就算真的有人要舍南而北上,那也会去挑夏秋之日,而非这临冬时节。
除非有什么要紧事。
宋卿卿听此只得回答道:“家中双亲思念民女,加之已过双十之年,亲事未定,故择日上京,想过个团圆年。”
“是么?”刘常却不咸不淡的反问道,“十多年都过去了,早不思念晚不思念,偏偏就在令尊擢升了鸿胪寺少卿之后便开始思念起了六姑娘?”
“至于议亲,听闻六姑娘的外祖母早在溪州为六姑娘找好了合适的人家,却被六姑娘拒了?”
刘常抬起半睁着的眼,状似无意道:“怎么急着上京,六姑娘莫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办?”
闻言,宋卿卿心下有些微微的不适,她自然是听出了对方话里对她的怀疑,但她自问心无愧,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点虚假,而至于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间上京?
…那不过只是因为倒霉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