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叶君尧格外想念舒岁安的笑容。
她的笑曾经是岁月里倾城的暖。
如今的她历经千帆,嘴角虽含笑却是染尽了风霜,眸光里只余下归寂。即便她面对经久不忘的周应淮,也做不到释然。
其实舒岁安也好,周应淮也罢,笑容伪装得再好,也禁不住让人心头颤。
肖家的楼梯,叶君尧清隽的面容中散出浓浓地无力感,眼眸伤情。
“喂,什么时候回来?”
他站在拐角处的玻璃窗,看着外头浸墨般的黑夜蹙了眉:“她不怎么好,赶不回来吗?”
她是谁,不言而喻。
那头的肖晨也站在夜光下,翻动着手中的竞标文件,疲惫的揉了揉眼。
“周家要动这块蛋糕,如今的价预期违背。”
语调有些冷,似是出乎意料般的。
叶君尧冷哼了一声,并没有道出其余什么,想必肖晨自个也心中有数了:“先这样吧,尽快回来。”
瞧着庭院里头一盏明明灭灭的孤灯,在孤寂的夜里摇曳。
周应淮走前并不是平静的,但也不至于大打出手。
临走前那人在庭院里咆哮着,像疯了一般死死掐住叶君尧的手臂,身体里传出撕心裂肺般的低吼:“你为什么骗我,她变成这样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凛冬之际,时节冰寒。
没有太阳照耀的庭院,入了夜有凉风灌入便会冷得让人从足下开始寒。
但比夜风更冷的,是周应淮的眼神。
像是随时要扼杀掉叶君尧的命似的。
叶君尧反应很冷淡,对比怒不可遏的周应淮,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局外看客那般。
他扭头看向满园白红交替的梅花,芳香四溢,似是入了迷般,很难不惹人折一枝入怀,折够几株开得格外茂盛的,良久之后才轻轻启唇:“你知道吗?身为她的家人,我有时恨不得你去死,至少死在她最爱你的那一年。”
周应淮好看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这时候叶君尧已经转眸看向他:“但是,你死了她会念一辈子。”
“所以,她必须清醒的活着,活着才可以学会遗忘,遗忘了就学会不爱了。”
话落,周应淮呼吸一窒。
有些东西早已渗入骨血,不会一朝一夕的离去的。
叶君尧表情无波,“这下,你懂了吗?”
那一瞬,周应淮静默如石,松开了手。
第二天早晨周应淮如期而至,手拿了一个食盒,站在庭院外等候。
那人肩头还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叶君尧睡眼惺忪的穿着一件墨色长袍站在二楼侧卧阳台上,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恬不知耻的人,心中略感厌烦。
难不成昨日的话,当耳边风吗?
在庭院那番话,他说给周应淮听并非虚妄,而是自己这些年真心实意在心中的实话。
如此有分寸有风度的翩翩君子,想必也听得出他的永久逐客令了。
只不过他未曾预料到,周应淮是这般的执拗得让人觉得冒昧。
叶君尧一直觉得,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它会让所有的执念在漫长的岁月里悉数被磨平,从起伏到毫无波澜再到被遗忘,即便是刻骨铭心的情,也总不能幸免于难。
他揉了揉凌乱未曾打理的额,不吭声地进了里屋。
胡嬢嬢并不知情,只瞧见叶君尧掀帘子的动作,还是把人放进来了。
进来时,叶君尧已经泡了一杯黑咖饮着,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搅拌着百合粥,眼睛被白烟袅袅熏得有些疼,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眶有了湿意。
“你知道什么样的前任最理想吗?”
““死了的”前任。”
叶君尧说话时,周应淮背对着他,他在把手中的点心搁下,里面是旧时舒岁安喜欢吃的甜糕。
粥水熬好了,他撒了一把百合,合上锅盖,而后转身看向周应淮。
“你不出现就是最好的良药,周应淮。”
那杯黑咖是加浓的,只是他喝着也不觉苦,心里更苦。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觉得舒岁安疯了,即使诊断报告在他手上,病案记录铁证如山。他认为自己的妹妹只是一时想岔了,心中有执念罢了,过一段时日会好的。
但在她不得不需要注射氯丙芩时,他才意识到,舒岁安是真的生病了。
那时,柏林下了一场盛大的风雪,就像她的眼泪一样。
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