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斐慢慢皱起眉,不喜欢被道德绑架额感觉,但还不至于生气。评优没有她的份,林郁斐心知肚明,她从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就放弃了为自己维权。
但主管不放过她,非要把她拎进来耳提面命,反反复复强调这件事的正义性,仿佛林郁斐一旦有异议,便是她心冷心硬不讲人情。
“我看到你的锦旗了,这是好事。不让你参评,你可能心里会不痛快。”
林郁斐张了张嘴,被主管伸手打断,这位年长女人坐在皮椅中微微后仰,虽然以仰望的视角看林郁斐,看起来却是居高临下的,“其实参不参评,对你来说真的不重要。”
林郁斐更深地皱眉,她想她此刻的表情应该很不体面。
“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主管慢悠悠说,甚至笑了,“你有赵总,你有小徐,你还有你的父母,你要这些虚名和几百块奖金做什么呢?”
林郁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呼吸顿了几秒,心脏一缩,一股未名的火焰熊熊燃烧。
“您不用费这么大功夫劝我。”林郁斐开口说话,显得很平静,“您应该努力说服自己。”
她的心开始下坠,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一字一句说得坦然,“我早就放弃了,是您自己过不去心里那关,不是吗?”
林郁斐也笑了,回应主管方才的笑,她毫不收敛自己的嘲讽,转身推门离开。
开门时她用了很大力气,其实门并不沉重,她指尖颤抖甩开门,头也不回往前走。
门板摔回去,砰一声闷响,陆续下班的同事们纷纷侧目,林郁斐只能一再挺直腰板。
她把锦旗装进背包,步履飞快离开办公大楼,躲进桂花树林的缝隙里,终于松了口气,心里空落落。
这下完了,她与部门新领导之间诡异的和平,被她一刀戳破,她的职业生涯全完了。
离职的念头,再度闯入她的脑海。
人生就是一个无休止的选择题,林郁斐无数次站在分岔路口,踟蹰着不知道该往何处。
她用鞋尖踢石子,追着石子滚动的方向走,灰色石子行进的轨迹,被一只男士皮鞋打断。
“走路不认真,怪不得出来这么慢。”孟时景轻轻叹口气,“你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抓你了。”
林郁斐抬头看他,从包里拿出锦旗,“这是闵乡茶农送我的,收购价格提高了,是你做的吗?”
背着光的孟时景五官晦暗,夕阳在他身后灼烧一片。锦旗展开后,淡淡的红色反射到他脸庞,他在一日之中色彩最浓烈的时刻,缓缓勾起嘴角。
“怎么是我做的?”他揉捻着锦旗最低端尖角,“他们都知道,最大的功臣是你呀。”
林郁斐发誓,再次之前她仅是愤怒,她心里没有一丝伤怀。
然而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不清楚为何而哭,只是一连数日情绪低落,早该酣畅淋漓哭一次。
“怎么了?”孟时景立刻慌了阵脚。
他先托起林郁斐的脸,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眼角的泪水抹不尽,接续不断打湿他的掌心。
别无他法,孟时景将她拥入怀中,安抚似的轻拍她的后背。女孩的哭声闷在他怀里,朦朦胧胧得极不真实。
“上车再哭?”孟时景温声逗她,手掌抚她的发顶,“我倒是无所谓,可这大门口往来的,都是你们集团的员工。”
林郁斐在他怀里一僵,飞快打开车门,躲了进去。
“还想哭吗?”孟时景慢条斯理拉开驾驶座,刚坐进去,便朝她张开双臂。
林郁斐不吭声,把头低着。孟时景看得笑了,缓缓发动汽车,思索着能让她心情好些的事情。
“今天一起做饭吃?”孟时景提议。
汽车徐徐汇入主路,孟时景转动方向盘,夕阳从他脸上划过。
“或者你有想看的电影吗?”孟时景又提议。
他很珍惜此时此刻,肉眼可见地,他们的关系正在修缮,像结痂的伤痕努力长出新鲜皮肉。
这样轻松快乐的氛围没持续太久,孟时景把车往郊区开,去买点下厨必备的装备。
大型仓储所在的地方较为偏僻,汽车驶离主干道,拐进车流稀少的城市快速路。
前后视野通畅,孟时景发现一辆尾随的车辆,与他的行驶路线高度重合。
夕阳西下时,映着余晖的方向,亮得让人致盲。
孟时景微眯着眼,将车速降至安全区间,不动声色拐进更人迹罕至的乡道。
肉眼可见地三百米范围内,没有任何监控和行人,身后跟踪的汽车锲而不舍,且越来越近。
“斐斐,双手护住头。”孟时景突然说。
林郁斐不明就里,但他语气太严肃,她本能地立刻照做。
几秒钟后,汽车陡然转向,车内天旋地转,林郁斐惊吓得闭上了眼睛,却没想过采取其他躲避方式——她全然信任他。
金属与金属碰撞,爆发巨大嗡鸣。林郁斐的身体被安全带扯住,腰间猛地一耸,是撞击带来的震动。
她的双手仍然紧紧护着头部,直到孟时景解开她的安全带,将她抱下来揽进怀里。
“没事了。”他低声安慰,另一只手正拿着电话,“带人来清场。”
听到这句话时,林郁斐才想起来睁眼,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余米外,一辆车头被撞得完全变形的银色小轿车,挡风玻璃碎出巨大裂纹,安全气囊全部弹出,她看不清车内有几个人。
“为、为什么?”林郁斐抖着嗓子问。
“这辆车不是第一次跟踪我们了。”孟时景挂断电话,看向那辆几近报废的车,扯出一丝冷笑,“这只是一点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