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数一多,那些小孩难免看任卓元不顺眼,孙豪启尤为讨厌他,带领着其他同仇敌忾的伙伴们孤立他,初中有次体育孙豪启故意找茬,跟他打了一架,孙豪启发育比任卓元早,那时候他瘦小像麻秆,孙豪启一个顶他俩,说是打架,其实是他单方面挨揍。
闹到老师那里,请来两方家长,袁姨当场劈头盖脸骂了孙豪启一顿,按着孙豪启后脑勺给他道歉。
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任母田云英便没计较这件事。
后面老师把他们俩人的座位特意调成对角线,井水不犯河水两年,初中毕业任卓元考上重点高中,孙豪启到职校,不常见面,生活圈子的重叠部分越来越小。
再次听到孙豪启的消息,是田云英说他在职校读了一年就去了穗城。
袁姨颇为感慨:“当时我还不看好他,想着他能有你一半学习好我就谢天谢地了,一教训他就拿你做比较,结果不成想人家还真闯出名堂来了,可见这学习还真不是唯一的出路。”
任卓元面色一淡,他就说袁姨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拉着他唠家常,原来重点是在炫耀。
当初他考上宁大,人人都来道贺,真心实意的祝福有,但更多的是嫉妒眼热,现在终于逮到扬眉吐气的机会,袁姨通体舒畅。
她见任卓元表情不太好,诶呀一声:“小元你别多想,袁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豪启一起干?他跟我说他队里缺一个工程师,我一听正好,你不就学这个的吗!”
“袁姨,我学的是航天工程,不是建筑。”
袁姨不以为意:“都是工程差不多啦。”
她劝说:“要我说你还是赶紧赚钱重要,你妈一个人拉扯你还要照顾你爸,不容易的好伐。”
任卓元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家事,没耐心再待下去,起身:“谢谢袁姨您的好意,但我专业不对口,我妈还在家等我,就先走了。”
“诶——”袁姨白一眼他背影,与旁边人不屑一顾得吐槽:“航天工程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了还以为自己能去外太空了不成?”
她声音不小,就是故意想任卓元听见,他握着书包带的手微紧,大步离开。
街尾,黄色的灯泡光秃秃悬在屋檐下,刷上蓝油漆的木条包裹着玻璃窗,灰色石墙空白处印着“云英美发”四个字。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头发。
“妈。”任卓元跨进门,放下书包,接过扫把:“我来吧,你歇会。”
“卓元?”田云英惊讶:“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明天周一上午不是有课吗?”
“想回来了。”扫把有些年头,划拉几下塑料手柄就松得不成样子,他拆下来,塞进去一张卫生纸减少缝隙做加固:“妈还有饭吗,我饿了。”
“有有。”田云英脱下沾满染发膏味道的围裙,边走去后面厨房边回:“我这就去端。”
没想到任卓元今晚会回来,田云英没做他的饭,手脚麻利地烧水切菜,几分钟就做好一碗阳春面,任卓元坐在餐桌边等,田云英端到桌上,懊恼想起自己没有打鸡蛋。
任卓元说没事,拿起筷子挑起一撮吃着。
任卓元高中就开始住宿,只有周六日或者放假回家,到大学后,回家次数就更少,空闲时间都在兼职打工,难得见到儿子,田云英什么都不想再忙,坐下陪着他吃饭。
细细打量他一番,田云英面露心疼:“好像瘦了。”
“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吃饭。”
“没胃口也是要吃饭的,不然身体扛不住。”
“知道。”
母子俩不是同龄段的人,本就有代沟,田云英只会聊家长里短,怕任卓元不感兴趣,也不好意思跟他讲,没有共同话题导致饭桌上只有任卓元嗦面的声音。
吃到一半有些渴,任卓元去拿水壶倒水,看见田云英欲言又止,主动开口:“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田云英还没做好准备,任卓元冷不丁一提,她第一反应是否认,继而嗐一声:“是有这么个事。”
她用抹布擦拭一下桌面:“就你袁姨下午来店里烫头发,跟我说豪启的施工队缺个工程师,问你要不要去,听说有时候一个月就能挣出咱们一年的生活费。”
“妈我还在上学。”任卓元看出田云英眼里的心动,一股烦躁腾起:“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我是学航天工程的,不是工地搬砖的。”
“了解的了解的。”不知什么时候起,田云英每次跟任卓元相处时,都会不由自主紧张,她搓着手,语无伦次:“不想去就不去,我就是听说你这个专业很难学,你又要打几份工,怕你累,那个施工队来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