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啊唐永。你还是人吗,年轻时高中举人,年长了怎么连做人都忘了?那些个四书五经六艺,只教会了你怎么吃饭偷肉吗?唐永你回答我啊……你回答我……回答我……”
直到唐永的肚子实在是烂成肉泥了,池钗花才停下手。
长剑盈盈地亮,折出女儿家喘着粗气的脸,她的脸上全是血珠子,甚比珠钗花钿要艳丽得多。
黑色的瞳一点点在变化,像是红色染料滴入净白的水里,渐渐取代了先前的温和,变得与任何人无关。
池钗花一甩剑身,血珠顺势飞到文房四宝上,从毛笔笔端滑落。
斐守岁望而不语,他正等待池钗花怨气凝身,他方可有下一步行动,却迟迟未见着怨气出现。
老妖怪终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比眼下更加刺痛池钗花的。
随着池钗花不再动用长剑,乌鸦才开口。
“心满意足了?”
池钗花垂眸:“……心里头空空的。”
“心里头空?怎么会,你手刃了仇人,眼下无人再能禁锢你,你怎会感到空虚。”乌鸦拍着手,似是赞许,“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杀伐果断的女子,之前那个新娘也不过跪着求饶,求我保着那些靠不住的男人,哼。”
“新娘……?”
见池钗花用斗篷帽子擦去手臂上的血。
烛火下,她的脸照得宛如涂了红妆,唇色却是惨白的。
语气带着疑惑:“谁家的新娘子?”
“我怎知是谁家的,高高个子,被一群轿夫拖着往河里走。”
斐守岁一愣,他想起初来此镇时,遇到的鬼新娘。结合之前幻境,十之八九是那亓官家的可怜人。
池钗花转头看着肩上那个小人儿,眼底里竟是露出了泪。
“你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女儿家声音哽咽,乌鸦自是听出来了。妖怪不懂凡人的悲伤,见她很是不屑地伸手,替池钗花擦去泪珠。
“哭什么呢,那新娘子与你有关?”
“嗯……”
乌鸦歪歪脑袋,装作悲伤地叹一气:“我见着时,那个新娘子已经溺在水里了,不过推她下河的轿夫还在,我闲着没事,就附身了她,困着轿夫,不让他们走。”
“她……她是被轿夫推下去的?”
乌鸦点点头:“应当是,不过后来我觉着没趣,就让新娘子自己选了。可那个新娘子却叫我放了那群轿夫,说什么作恶了也是人命一条,还叫我立地成佛,哼,哪里见过叫妖怪成佛的。”
“立地成佛……成佛……”
池钗花念着这四个字,想起她唯一一个挚友,亓官家二姑娘。亓官家常年进出佛寺,是个极善良的人。而亓官家的嘴里最喜念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自欺之话。
女儿家想到往日旧友,竟是连路都走不动了,力气因卸下仇恨变得绵软,她扶着墙,一瘸一瘸地往屋外走。
“她在哪儿……”
“或是被地府黑白无常收走了,或是困在原地超脱不了。”
“怎……怎样才能让她超脱?”
池钗花走到屋门口,斐守岁就与她相隔不过两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