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气质使然,她本身并非十足柔和的长相,此刻却全身柔软,不竖一根倒刺。
做完手头的事,付迦宜抬起头,意外对上这记拆吃入腹的眼神,顿了顿,自若地交代:“等回去以后,记得每天涂两次,伤口能愈合得快些。”
程知阙毫无掩饰的意思,扯唇笑笑,“知道了。”
付迦宜从座位上起来,瞧见王静语和另一个同事站在收银台前,正有意无意望向他们这边。
她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在意,跟程知阙打声招呼就离开了,回去继续上班。
下午开总结会,付迦宜刚进会议室,迎面撞上王静语。
王静语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畏惧中带一点艳羡和鄙夷。
付迦宜装读不懂,不咸不淡地笑问:“有事吗?”
王静语撇撇嘴,“……我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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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迦宜发现,程知阙那晚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有在认真追她。
两人见面的次数比之前多,程知阙每次都会提前在微信上问她有没有空,得到首肯才过来。
平常都忙,见上一面不算容易,有时赶在白天,有时赶在夜深露浓。她偶尔会在他眼底瞧见淡淡乌青,有些不忍,说不用特意迁就我的时间,等你有空了再见就可以。
程知阙通常只是笑,捋顺她松软的一头长发,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甘之如饴。
程知阙追人的风格很不同寻常,时缓时急,但多少能看出他是在不断试错,充分按她的步调走,一步一个脚印。
为了投其所好,他似乎专门研究过她的朋友圈和s号,有时带她打卡北京新开的几家餐厅,有时陪她去看展、看电影,等她周末有空,开车到城中村游山玩水。
即便处在不太熟悉的领域,他依旧能做到如鱼得水,她自我产出的观点在他那不会落到地上,无论聊什么都不曾冷场。
他们当初开展得不明不白,相处起来像快餐式的囫囵吞枣,程知阙深知这点,悉心弥补过往两人错过的每一场约会,用这种方式还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开始。
坦白讲,付迦宜不是没纠结动容过,他不经意的言行举止里填满了细节,她不是感受不到。
但她依旧没松口。
这种温吞的相处模式陆陆续续维持了将近一个月,从春末到夏初,气候拂煦,研究院后面的紫荆树竟不知不觉开花了。
和程知阙一起消弭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六月中旬,第一季度的奖金到账,是笔不小的数目。
临下班前,付迦宜从财务那边回来,路过茶水间,听到两三个同事在里面侃八卦,主角依旧是她,只不过这次绯闻对象变成了程知阙。
她在外面听得只想笑。
传言毕竟有夸大成份,能被王静语传得这么煞有其事,听起来跟真的一样,也是难得。
最近一段时间,即便程知阙追她再张扬,也都是在私底下,从不会把感情的事带到工作场合随便影响她,可谨慎归谨慎,难保百密一疏。
除了在餐厅那次,还有一次被王静语意外瞧见——前天她和王静语加班到很晚,程知阙抽不开身,便叫伦古过来给她送夜宵,为了方便,伦古直接把车开进了院里。
那辆车型号还算低调,主要是车牌,0开头的连号,全国一共没几副。眼下她们都在猜她背后的这位金主究竟是什么来头。
付迦宜没继续往下听,绕过走廊,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准备下班。
晚上一起吃饭时,她偶然同程知阙提起这事,权当下饭话题在聊,完全没影响到心情。
程知阙被她的好心态折服,但还是语重心长地说:“职场翻来覆去那些事,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别憋在心里,我帮你料理了就是。”
付迦宜笑问:“你怎么帮我料理啊?”
“把角色调换一下,证明是你在养我。”
听出他的玩笑话,付迦宜笑出声,回说:“单论长相,其实你还挺有这方面的潜质。”
程知阙要笑不笑地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正巧聊到这话题,程知阙同她说起杨自霖——去年这时候,有个北舞的女生主动找上来,杨自霖自然来者不拒,给人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偶尔想起来才过去一趟,起初不太上心,纠缠了大半年,结果反被将了一军。
“万花丛中过,早晚有失足落水的一天。”付迦宜感慨完,话里多出几分不自知的试探,“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他没给你传授过这方面的经验吗?”
程知阙笑了,“哪方面?”
付迦宜瞪他,“……你不要明知故问,自然是养金丝雀的经验。”
“传授过,但我没听进去。”
付迦宜问他原因。
程知阙说:“我有你一个就够了。每天事情多得无暇分身,哪有时间找别人。”
付迦宜顿一下,声音很轻地问:“如果我没来北京呢,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
程知阙看她一眼,温和道:“我们都别做这种假设,意义不大。”
他活得一向通透,付迦宜深受影响,今日却突然执拗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来北京了,过去这么久,时间在变,我和你都在变,很多事不是光磨合就能做到的。如果功亏一篑了,又该怎么办?”
日料店包厢宽敞,灯影清寂,他们席地而坐,中间隔一张橡木居酒桌。
她背后挂了实色卷帘,墙面附一张水墨竹菊图,黑白晕染分明,衬得她目光清浅坚定,似乎一定要听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