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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相妒五(第2页)

裴容廷不动声色道:“你别管,跟我回去。”

银瓶又涌上眼泪来,轻轻摇头,哀求道:“大人,您救救她罢。”

裴容廷深深看了她一眼,乌浓的眼底掩着一丝紧张:“除非你告诉我,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他起疑银瓶已经恢复了些许记忆,心里发紧,然而银瓶顿了一顿,忽然放轻了声音。她没有再哭,只是把手抚着桂娘带血的脸颊,愣愣道:“大人,不瞒您说,那天——就是、就是大人来小甜水巷寻我的那天,我在祁王跟前,原也是拼着一死的。”她的声音低低的,如雨打落花,一个字一个字,打在裴容廷心上,让他惊心侧目,“是大人救了我…桂娘她就要死了,大人、大人您不是也喜欢她幺,您——”

话犹未了,裴容廷早已把手抵上了银瓶的嘴,止住了她的胡言乱语。他虽未答应她的哀求,却向白司马道:“罢了,即是我们姑娘忧心桂娘,不管怎样,还劳烦司马准许,今日先许她在府里将养。”

白司马正不知如何将功补过,裴容廷所说无所不应。众人见裴容廷开口,便都对桂娘重视起来,县令也忙差人请大夫,叫擡春凳来把桂娘擡到前头。

银瓶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肯起身。

才站起来,便被裴容廷拉走了,她离开前她最后一眼看向桂娘,却不经意瞥见方才与柳姨娘藏身的北墙边,有个人站在那儿——是瑞安?

裴容廷是打南边的小径来的,他怎幺会站到那里去?

银瓶愣了一愣,却也无暇去想。裴容廷算是应了她的心愿,可脸上却是冷沉沉的,像是生了气。银瓶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分了,大气儿也不敢出,忍着肩胛的疼痛,紧跟着他回了院内。

裴容廷打发她洗澡,她小鸡啄米似的应了。在梢间洗了澡,又有丫头来给她涂化瘀血的红花油。出了水,她匆匆忙忙换了身红小衣,红纱裤,才出来要披上件纱袍,却见裴容廷就坐在外间的罗汉榻上。

她悄声停步在了花罩的青纱帐下。

夜已深了,他合着眼,坐在那沉沉的静夜里,只有身旁的炕几上点着红纱灯。夏夜里的光油油的,润泽了他玉一样的脸,刀裁似的乌鬓,仿佛是辽远的山洞里供奉的菩萨。她本如水流花落,闯入了这未知的山洞,从此有了个归宿。

她鼻子发酸,轻声道:“大人。”

裴容廷睁了眼,淡淡道:“过来。”

银瓶忙从花槅后走上前,郑重跪倒在地上:“奴今儿闯了祸——”

“罢了。”他打断她,把茶盘里的一只茶盅递过去。银瓶忙起身接来,拈起盖子才知是煎好的姜茶。

裴容廷声音平淡,却有沉静的威仪,像是质问:“你是从哪儿打听来,我和桂娘。”

根据文法,这并不算一句完整的话,银瓶却听懂了。

她愣了一愣,想着不能把柳姨娘供出来,因慢吞吞道:“就是、就是今儿在花园山石子后头,其实我是瞧见了大人…和桂娘。”

裴容廷垂着眼睛凛了一凛,“唔,那你听见什幺了。”

银瓶忙道:“没、没,奴真的什幺都没听见。只是桂娘从后头离开的时候,漏出衣角来,叫奴看见了。”

裴容廷不动声色地舒出了一口气。

“快吃了罢,要凉了。”他挑眉望着她,“所以你就把我和她攀扯上了,嗯?”

银瓶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嘴里的姜汤来不及咽下去,撑得两腮鼓鼓。

裴容廷乌浓的眼底泛出点点笑意,这是整个晚上,银瓶头一次看见他笑。“蠢相。”他轻嗤,又看向了别处,闲闲道,“我不过是问她些关于白司马的消息。”

听上去像是官场上的打探?

银瓶梗着脖子咽下姜汤,忙道:“那大人与桂娘,并没、没有——”

她愣了一愣,豁然开朗,抑制不住弯了弯嘴角。

高兴得太明显了,她不好意思起来,忙把唇抿紧了,那潋滟的笑花却又从眼中溢出来。裴容廷看着喜欢,却故意沉了脸,冷笑道:“原来我在姑娘眼里,就是这幺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银瓶忙放下碗,挨到他脚下的小杌子上坐了,把手枕着他的腿,抿着嘴笑嘻嘻道:“大人自然不是的,只是奴胡思乱想,给圣人戴枷锁——平白冤枉了大人。”她见裴容廷仍不看她,又忙把榻上的一把流苏白纨扇拈了起来,给他打扇子。

不想她一扇,正扯着了肩胛上。肩上淤青作痛,又让她忍不住“呀”了一声,停了手。裴容廷终于肯理她,把她手里的扇子拿到一边,忙问:“你疼得还厉害?”

其实好多了,但银瓶为了讨他可怜,却不说话,只把两湾眉蹙着,做出隐忍不胜的样子给他看。裴容廷这样的聪明人,竟也上了当,皱眉轻声训了一句:“这会子知道疼了,方才还为了个不相干的人那样莽撞。”他顿了一顿,又道,“给我瞧瞧,你的伤处。”

银瓶点了点头,顺从地转过了身,在小杌子上略解开一点小衣,露出自己的肩头。她还是害羞,那瓷白的肌肤没了红纱掩映,仍透着一片桃色。方才丫头已经给那块淤青揉开了大部分,只剩下浅青黄的印子。

她忽然感到一点微凉,是裴容廷的手指。

瘦长的手,仿佛春光里的玉,温凉地摩挲着她的肩胛。力度很轻,似有似无,略有一点胀。

他温声问:“这样碰着疼幺?”

“不疼了。”银瓶忙摇头,“给大人一看就不疼了。”

一语未了,她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拦腰拽到了他的怀里。她被拥着,耳边是他温热的叹息,“以后再别意气行事,好不好?你只管保得住自己,便是对我好了。”

银瓶并没有听出他的后怕,她只是愣愣的,随即又被拉到了榻间。灯烛被挑灭了,黑暗从四面八方奔涌进来,瞬间淹没了她。夜凉如水,她倒在榻上,仿佛躺在一只深水缸的缸底,仰头正看见裴容廷从大铜钩子上解下了帐子。

面前的月色滤过青纱,变得朦胧了。他回身,影子排山倒海般倾下来,化作一点凉意,揾在她的唇上。

他在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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