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颖儿找了客栈住下,离周府比较远的,靠近江心这边,但不是中州街。
楚易婂寻思周芸贤目的是三天后叫赵母去死牢里找楚家人清算,逼死了楚江云这事就翻篇,她过了这三天,待周府人松懈了,便可回到卧室,设法取了银子出来填上这债,如今最紧要是弄到银子应急。
楚易婂又连夜来到了舅父府门外,叩响了舅父家的门。
上回还有小厮来应她的门,这回直接连门也不开,内里舅母言道:“姑娘来了,原该开门接姑娘进来叙叙旧的。奈何这痢疾还没好,又举家都感染了风寒。咱们老苏家也是多事之秋了。自顾不暇。没有金刚钻,不敢揽那瓷器活。”
楚易婂眼里噙着眼泪说,“舅母,我不是求舅父帮我父亲在今上面前求情的。这不是赵术他娘来退婚,我不凑齐银子给她,她就上死牢去逼死楚江云去。我就用三天这银子,三天后我就能还上,只用三天。”
舅母言道:“去年楚江云订婚收了两万多两定金。哎哟,你舅父可是清廉的官,不比你二叔叔是做生意的大商人,日进斗金的。你说二三十两,倒拿得出。二三万两,你可莫开玩笑了。果然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一出口就把人吓死了去,这二三十两咱们也不好意思给你,给你你也看不上。”
“舅母。”
“四儿,送客。”舅母自院里砰一声关起了屋门。
楚易婂禁不住手脚颤抖,苍白的面颊上有着凄然之色,几乎被无力的现实压垮。
媛媛的小狗没找见,赵家又要在这个节骨眼逼死她家二姑娘。她的生活还真是一地鸡毛。
颖儿小声说,“夫人,算了,随赵术他娘去牢里闹吧。你已经尽力了的。你一己之力又怎么保护娘家那么些人。便不要管二姑娘了吧。人活着,最主要就是自己开心啦。索性断亲吧。”
楚易婂还记得那日狱中二姑娘攥着她衣袖说:若将军来信,不必给我,若将军来狱中探监,我亦不见他。退婚诸事,姐姐替我办了就是了。
楚易婂说,“我答应了楚江云要管这事。我不能叫赵家趁人之危,这时候把我妹妹逼上绝路。我总该力所能及的保护我妹妹吧。颖儿,我把亲情看的很重。这亲不能断。”
回到客栈,已经入夜,楚易婂奔波一天,脚底的水泡终于是烂了,血乎乎的,但她几乎麻木感觉不到疼。
颖儿睡下了。
楚易婂却毫无睡意,夜深人静,脑海中又记起夜寒的腿疾来了,便背起药箱,信步来到了东篱巷。
天色晚了,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路边人家传出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好似家家都很幸福圆满,独独楚易婂不幸福。
路沿上树底下停着一辆马车,许是哪户人家的马车,掩在树荫底下看不清楚。
楚易婂用手拨开路沿上的积雪,席地坐了下来。
她把药箱搁在身旁。
现下是夜里亥时了,距离明日申时还有九个时辰。
夜寒,我来等你了。
楚易婂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眼睛里空空的,没有光芒,也没有眼泪。天地浩瀚,楚易婂竟然没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忽听得左首树下那大马动了动,紧接着,马匹前行几步,在楚易婂身前停将下来。
楚易婂抬起头,下意识去避那辆马车,便见那马车帘子叫人从里掀起,有人在内戏虐道:“周夫人舍得过来东篱巷了?”
一字一字如敲在楚易婂那颗脆弱的心房。
借着皑皑白雪和皎洁月色,楚易婂猛然抬起眸子,倏地将人认了出来。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岂料在这个她落魄潦倒,为二万三千两发愁的夜里又见到了。
她太久没有讲话,干涩着嗓子叫他名讳:“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