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才把上个案子的扫尾报告交上去,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生产队的驴也得歇一歇。”纪洛宸拿过周淮屿的烧麦吹了吹,搭了两下感觉表皮差不多凉下来之后又给他递回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奇怪。
周淮屿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烧麦的表皮已经凉得不再那么软塌塌了,内里的糯米还冒着热气,咬下一口,咸香的味道顺着喉咙直达心底,汩汩地冒着暧昧不明的小气泡,在十一月的寒风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本来他自己觉得会自己一个人过下去,继续孑然一身,可自从和纪洛宸一起奔波在临南的大街小巷忙前忙后,和纪洛宸一起深更半夜加班对着蛛丝马迹较劲,和纪洛宸一起在审讯室里或严厉或使坏地与嫌疑人交战,甚至和纪洛宸一起出勤的时候打开牧马人的车门坐上副驾驶假寐,点点滴滴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习惯。
这种不经意间的习惯像是掌心的线,情愫也一样。乍一看只是显眼的三道痕迹,可是命运线早已在冥冥之中贯穿整个手掌,错综复杂地连接到一起,再想要割舍只剩下无尽的死结。?
“能帮助更多人”只是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天气会变,借口也会变。
就好比洋葱剥下层层皮肉,摒除辛辣,越往里面越是甘甜,明明每一层都有它的意义,到达最中心的时候,却再也装不下其他。
纪洛宸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子塞进嘴里,正想问问周淮屿学校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参观,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周淮屿顺势递给他一张纸巾把手上的油渍擦掉,纪洛宸摸出手机一看,赶紧按下接听。
“人呢?大早上人去哪了?以前出去还知会一声,现在一声不吭翘班了是吧!”谈局质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起来似乎在气头上。
纪洛宸把手机拿远了些,囫囵嚼了两口小笼包咽下去,口齿不清地解释:“这不是把郑清远的锦旗给周淮屿送过来……”
“送什么锦旗,放在办公室锦旗还能长腿跑了?”谈局怒道,“借口也不找得好一点,周淮屿上午有课我可知道啊,谁有空搭理你。”
“不是,我真在周淮屿这儿……”纪洛宸眼看解释不清,连忙把手机塞给周淮屿,“快帮我给谈局说两句。”
周淮屿差点笑出声,接过手机后清了清嗓子:“谈局,他是真的在我这儿,我刚下课。”
“纪洛宸怎么又跑你学校去了,”谈局那边听到周淮屿的声音,态度缓了缓,“那行,你俩现在赶紧过去。接到群众报案。建江西路23号的天宝便利店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受害人叫来何杰。身上连中好几刀,现场全是血,已经封控了。”
“都快年底了还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一定要抓紧时间查出来!”
谈局的电话挂断,周淮屿看了一眼纪洛宸差点被小笼包噎住的表情摊了摊手:“看,透气完了,生产队的驴也不能歇。”
纪洛宸拍了拍喉咙呛了两声:“走吧,生产队的两个驴子。”
“我就自己过去吧,自行车还扔在教学楼呢。”周淮屿伸手准备去拿回自己的帆布包。
“就你那两个轮子蹬到什么时候去。”纪洛宸把他的包往肩膀上提了提,“开车过去,回头再来拿。”
建江西路的位置不算太偏,但距离周淮屿上课的学校也不算近,总之差不多是在临南市城乡接合部的位置。九点多刚好赶上早高峰结束没多久,路上该堵的路段依旧排着长队,纪洛宸摁了两下喇叭也不见得前面有什么动静,只能跟着车流慢吞吞往前挪。“我就说吧,还不如骑车去,至少不会堵车。”周淮屿侧过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的车也排着长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红绿灯的设置有问题,百无聊赖地往后一靠。
“意外,意外。”纪洛宸笑得有些勉强。他倒是想在车顶加装个旋翼,遇到堵车就能像直升机一样直接飞过去,违规改装要罚款也就罚款了。主要是先前放出狠话周淮屿的两个轮子蹬得慢,这会儿在他面前怪没面子的。
不过他也没敢提把车子改装成直升车的事,他怕说了谈局先得拍着桌子把他训得找不着北然后让他去写检讨,太艰苦了,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做文字报告。
没多久周淮屿就打起了瞌睡,他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会儿从椅背上滑下来,一会儿又磕在窗玻璃上。纪洛宸几次不厌其烦地伸出于把他的脑袋扶正。过了一会儿周淮屿又开始无意识地东倒西晃。
纪洛宸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在购物平台下单了两个车载颈枕,又把空调的出风口往下拨了拨,避免风向直吹。几个动作下来前面的车已经开出了有段距离,后面的车也开始摁喇叭催促,纪洛宸这才轻踩了一脚油门继续跟上车流。
他们堵到建江西路的时候物证科已经差不多做完地面了,介于便利店前面是条每次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单行道,纪洛宸不得不把车停得远远的。下了车看到苏泱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风吹进外套灌得鼓鼓囊囊的,像个大皮球。
“老大,你们怎么才来啊!”
“堵车,早高峰你又不是不知道。”纪洛宸说着,眼疾手快扶了周淮屿一把。他把车停在了人行道上,几块地砖凹凸不平没铺好,周淮屿下了车迷迷糊糊的。差点一脚踏空:“看着点路。你要是还困就在车上待着。”
周淮屿揉了揉眼睛,被绊得清醒了不少。
苏泱指着手机:“谈局都给我打了两通电话问你到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