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新纳的面首们过府后,他委屈求全的日子便越发艰难了。新人笑旧人哭,面首们仗着得了小公主欢心,抱团肆意欺凌打压齐朔,不是抢他份例,便是毁他物件。
直至过冬的被衾衣裳被掳夺而去,寒冬腊月里被冻得连续数夜难以入眠的齐朔终于崩溃了。
他从前是何其风光的少年郎。主子乃齐氏嫡长子,他作为主子侍读,自然前途无量。可如今一切都被毁了,都被毁了!
又是一个冷入骨髓的夜晚。
刺骨寒风穿过破败的窗纸在空洞的厢房里闯荡。齐朔冷得蜷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
他又听见了前院传来的笙歌,只需透过乐声,便足以想象出那是何等奢靡繁华的场面。
比起最后抑郁而终,齐朔还是选择了忍受屈辱苟且偷生。
他的尊严,如今不值一钱。
他终于自甘轻贱。
那双被磋磨得空洞失神的双目微微一动。
夜宴现场。
殷灵栖被满堂莺莺燕燕簇拥着,围坐在中央,同他们投壶取乐。
“中了!”
“中了!!”
人群中时不时爆出一阵浪潮般汹涌的欢笑声。
殷灵栖玩了半晌,有些乏了,她姿态慵懒倚上美人榻,舒展身子歇息。
一道清瘦的身影捧着漆盘悄然走至她面前。
“小厨房做的夜宵,当中有公主喜欢的香饮子,公主且用着解解乏罢。”
殷灵栖揉了揉眉心,抬起眼帘。
“是你啊。”
她一出声,满堂谈笑风生的年轻男子们登时静了下来,鄙弃的目光齐齐射向那个衣着单薄的青年。
“他怎么来了?”
“他来凑什么热闹。”
“真扫兴!”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言语间毫不掩饰戏谑之意。
齐朔脸色霎时一白,紧张不安地吞咽了下口水,只觉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夜宵留下罢,你人可以走了。”
齐朔却不肯走。
“嗯?今日有些反常?这是什么意思。”殷灵栖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能有什么意思,公主别理会他,没的扫了人的兴。公主快看我簪的这瓶花好不好看?”
“就是就是,别让他扰了公主的兴致,公主试一试我新调的胭脂,成色可好了呢。”
容色俊秀男子们纷纷围聚上来邀宠,将齐朔自昭懿公主面前挤开,甚至有人在他身后奚落,嘲讽他认不清自己的处境。
眼看着即将被人潮推挤出门,齐朔终于急了,慌乱中推开众人冲到小公主面前,攥住她的裙角。
倔强如齐朔,也不得不折断那份自尊自傲,在殷灵栖面前缓缓跪下,齿关打颤低声哀求她:
“公主,别不要我……”
青年低到尘埃里,从未如此卑微向谁示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