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婀娜转回画稿审视,半晌道:“小野哥哥将嫂子刻画入微,准是那时便留心嫂子了。”
原婉然摀住嘴,明明相遇得那般早,却错过了好些光阴……她到底没绷住,哭了出来。
田婀娜在旁并不劝,只是递上绢子,等她哭得差不多,柔声道:“嫂子别担心,你们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小野哥哥有金老爷子发话保住,况且金金旺在牢里张扬一通,牢子衙役认定他与金家渊源深,这便安了双重保障。只待找到证人,证明小野哥哥清白,他便能回家团聚。”
原婉然拭泪,自嘲笑道:“我真不中用,要你帮忙,还要你安慰。”
田婀娜轻抚她肩膀,“嫂子挨到如今才哭,不容易了。”她若有所思,话声几乎像叹息,“哭得出来,也好。”
原婉然渐渐平静,昂头道:“我不哭了,眼下好多事要办,没那闲工夫。”她拿手中红色拜帖递向田婀娜,“婀娜,你可知道这位什幺人?”
田婀娜按拜帖上名字念道:“姜怀恩……”她轩起眉叶,“嫂子,你识得姜怀恩?”
“唔,他便是薛妈妈的那位通家旧识。”
田婀娜大略听过薛妈妈那椿情事,但未曾深问,这时惊叹:“哎,是他呀。”
“这位来头很大吗?”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内廷有十二监,以司礼监为首,秉笔太监乃司礼监二把手。”
“……婀娜,司礼监做什幺的?”
“一般掌管宫里刑名、礼仪等事,倘若他们的头儿——掌印太监,遇上皇帝允许,让他代批奏章,权势可就大了,足以跟内阁首辅相比。”
原婉然张口结舌,皇上、首辅在她与天上的星星无异,可望不可即,自己认识的人居然见过这些人?
田婀娜道:“听说府尹讨厌宦官,判刑又专断,谁都说不上话。况且,姜怀恩得过些天才回京。”
“婀娜,你知道他行踪?”
“我一个相好有事托他,老叨念他归期。”
原婉然询问姜怀恩归期,田婀娜说了之后,问道:“嫂子要找他帮忙?”
“嗯,请他帮忙找人。”原婉然握紧巾帕抱裹的玉鱼,掌心给冷硬的玉石硌得微疼,“我婆母——生下你哥哥那位——留下一项信物,声言用它可以找到你哥哥的生父。他生父似乎挺有能耐,能摆平一般人摆不平的麻烦。这椿官司万一走投无路,便得动用它了。”
“什幺样的信物?我帮忙打听。”
原婉然摇头,“你不好见那信物,据婆母说,找到那人,兴许能保你哥哥性命,兴许惹祸上身,让你哥哥死得更快。既然这件事可能害人,你知情越少越安全。”
“好,我不问。”田婀娜干脆道。
原婉然握了握她的手,谢谢她的体贴,又商量道:“婀娜,我打算找伍大娘谈,试试这官司能不能转寰,也探她口风,能否问出谁要整治你小野哥哥。等打听到赌客消息,我也挨个拜访,请他们上堂作证。”
田婀娜蹙眉,“伍大娘跟小野哥哥的对头八成同伙,不可不防,嫂子真要找她,我派人陪同。黑擂台赌客那里,请吴叔出头斡旋。那些人拿孩子性命取乐,黑心烂肠,嫂子别同他们打交道。”
原婉然不安,“金金旺和吴叔在外辛苦,我反倒清闲在家……”
“金金旺乐意的,吴叔也是,他最疼小野哥哥。嫂子,你平安,小野哥哥才稳得住阵脚,万一你出事,他真要不行。”
原婉然听如此说,只得道:“嗯,我听你的。对了,还要请讼师……”
田婀娜笑道:“这不难。丁讼师荐的那位讼师曾是我相好,前些日子我选上京城百媚榜眼,嫌他不够分量,疏远了。”
“这……你冷了他一段时日,找他帮忙不会受刁难吧?”
“再刁难也有限,我狠狠抽他几鞭就完了。”田婀娜掩嘴笑道:“他爱极我鞭法,说比谁都抽得他舒服。”
将近黄昏时分,金金旺带着丁讼师与跟班到田婀娜私宅,他兴高采烈送上赌客名册,又说问过赌坊老板,老板说近日并无人打听赵野旧事,同时生死状和比武者名册皆不涉及银钱出入纪录,早已烧毁。
大家便不在这些事上打转,赶紧打开赌客名册,一看之下,面面相觑。
名册白纸黑字,似由女子所写,字迹娟秀,前几页记载清楚,何年何月什幺场次,谁与谁打擂台,赌客共若干人,赌资共若干两。其后则是赌客名单,载明姓名的字体极为潦草,直如鬼画符,众人难以辩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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