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苓记得清楚,周粥和苏柏熠x的事情在网上爆出来的那天晚上,北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那应该是北城这几年里最大的一场雪了。
凌晨的时候,阿苓在半梦半醒中接到周粥打来的电话,起初阿苓以为周粥是找她有什么急事,她接通电话后,那边却没人说话,只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阿苓这才反应过来周粥应该是不小心拨出了电话。
她在哭,很小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听得阿苓心都疼了。
深夜里,一个人的痛哭,应该是不想被谁知道的,阿苓没有出声打扰,也从没有跟周粥提过这件事,周粥这几个月看起来虽然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阿苓能感觉到她情绪里化不开的低靡。
再有钱有势再帅的男人,只要伤了她家粥粥的心,在阿苓这里也就成了死敌,哪怕是刷手机的时候,看到有关苏柏熠的任何新闻,阿苓都会对着屏幕啐骂几句,薄情寡义的男人,迟早得遭报应。
不过她再怎么骂苏柏熠,也不敢在周粥面前提他一个字,怕平白惹了她的伤心。
周粥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伤心,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的结局,只是没能做到她预想的好聚好散,男女之间的分手应该很少有能好聚好散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连分手也算不上,分手说的是谈恋爱闹掰了的男女朋友,他们既没谈恋爱,也不是男女朋友。
所以,也没什么可难过的,不过是招惹了一个男人,最后又被他厌恶透了,完全是她自作自受的恶果,丝毫怨不得别人。
等周粥忙完全部的工作,从公司出来已经快晚上十点,她烧得昏昏沉沉的,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挂了个急诊,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今天一天靠不断地喝热水才勉强撑到这个时候,现在要是再不去医院看看,今天晚上半夜估计得叫120。
医生检查完她的情况,不客气地说,“你怎么不再坚持坚持等明天早晨再来看,那样你就直接转肺炎可以住院半个月了,多好,也可以尝尝医院的伙食有多难吃。”
周粥被医生听似刻薄的话逗得想笑,嘴角一扬起,她才想到这好像是她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笑,阿苓和圆圆去展会现场出差了,她俩都不在,她在办公室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晚上回到家也基本已经半夜,洗完澡就睡觉,一整天忙忙碌碌地结束,想不起开心的事情,也想不起不开心的事情,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中年医生看到周粥笑了,脸上的严肃也少了些,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道,“人就要多笑笑才好,不开心的事情想得越多,病越容易找上身。”
陌生人不经意给的善意总是格外暖人心,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深夜,周粥的眼里发自内心地流出了笑容,她认真道,“谢谢您,我以后肯定多笑。”
医生大笔一挥,把单子开给她,“行了,去输液吧。”
晚上的急诊大厅,人还是很多,周粥坐到一个角落的位置,护士给她输上液,又看了她好几眼,周粥回看过去,护士不好意思地笑笑,忙转身走了,这几个月,在路上,或者餐厅咖啡馆,偶尔会碰到有人盯着她看,她表现得越坦然,那些人反而不好再明目张胆地打量她。
周粥裹紧大衣靠到椅子上,阿苓发来信息跟她要一份资料,周粥单手从包里掏出电脑,找出文件给阿苓发了过去,边和阿苓聊天,边整理一些简单的工作,想撑着精神等液输完,不过最后还是没撑住,脑子烧得本就昏沉,一输上液,人更犯困,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顾靖川今晚在饭局和人拼了酒,饭局一散场,他就被小助理拖进了医院,他今天运气不好,拼酒拼出了急性肠胃炎。
输完液,还得戒烟戒酒戒荤一个星期,这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顾靖川听完医生的话,本来就够烦躁的了,结果他那个新招的小助理,看他输上液,就把他扔急诊大厅里急匆匆地走了,理由是她家晚上还有小朋友要顾,不能在这儿陪他这个老板。
他明明记得当时人事递给他的简历写的是未婚,怎么还突然冒出来个孩子,这个世界上有大半夜把老板自己扔急诊大厅的助理吗,等明天去公司,他非得……非得怎么样,顾靖川还没想出来,总之,他得给那个小助理一点教训,就算要走,至少也得给他买瓶水再走吧,他都快渴死了。
好不容易输完液,顾靖川可算解放了,他舒展了舒展腿脚,拎起椅子的外套甩到肩膀上,刚准备走,猛地拉住脚,他看到窝在角落里的人,眼睛冒出了精光,口也不渴了,胃也不难受了。
苏柏熠刚落地德国,就接到了顾靖川的视频电话,现在国内时间已是深夜,苏柏熠料想他没什么正经事情,直接摁了挂断,在顾靖川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讨人嫌”这个词,被挂断了他就接着打,直到打到第三次,苏柏熠才接起,皱眉看着手机上出现的那张大脸,“你喝酒了?大半夜跑我这儿来撒酒疯?”
顾靖川笑得贼兮兮的,声音还压得特别低,“我确实喝酒了,还把自己喝进了医院,还碰到了一位熟人,你猜猜我碰到了谁?”
苏柏熠没时间听他的废话,又要挂,顾靖川忙回转了镜头,然后大嘴贴到话筒边,悄咪咪地问,“你看这位美女,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觉得眼熟不?”
周粥阖眼窝在座椅上,黑色的大衣领子堆在脖子里,显得她没有血色的一张小脸更加苍白,连嘴唇也没了往日的红润,膝盖上放着笔电,一只手打着吊针,另一只手落在键盘上,看着像是在敲字的过程中睡过去的,哪怕是睡着的,也能看出她整个人病恹恹的,身上没一点儿活泛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