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认了?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
“对啊。”
“有没有人逼你?是不是误会?你可以解释的,真的可以解释。”
“不解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她拿出手机,选出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拉上窗帘的空房间,没有任何家具,地上却堆满了钞票,叠起来足有小半人高。
郁川也惊得一时失语,宁文远继续道:“这里面不过八百万。我有两千五百万,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就算靠利息,我们也能过一辈子。我们走吧,你,我,还有我妈,我们一起去国外,谁也找不到我们,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一定要这么做吗?”
“难道还有别的路吗?你要是让我去自首,那就是逼我去死。我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我在意的人能过上好日子。你听你哥刚才说的话,难道他还在乎你吗?你真走了,他大概会松一口气。”
“我考虑一下,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一下。”郁川背对着她坐下,贴身的背心上一块汗。他的不安是凝固的,大理石一样的坚硬却有裂痕。
宁文远凝神屏息,手偷偷摸进衣兜里,紧握住刀柄。她已经私下练习过很多次,折叠刀的开关在后面,拇指一推,先朝前捅,再向下斜拉一刀,一了百了。她低头盯着地毯,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水汽,快下大雨了。当初就是怕阴雨天地板湿滑,他们才一起挑了这块地毯。不太贵,但图案是两个人依偎着烤火,足以把这小小的出租屋布置成家里的模样。
郁川眉头紧锁,显然还在犹豫。一瞬间,宁文远生出一种迷茫的期盼,弄不清自已想要什么。她到底是希望他能和自已远走高飞,还是庆幸铺了地毯,动手时血不会渗进地板缝里?
失踪
罗美娟今年五十四岁,按规定,她到下半年就能正式申请退休了。她之前是在家小公司里当财务,虽说财务是越来越吃香,老板也有返聘她的暗示。可到底是上了年纪,她在办公桌前坐满两个小时,再起身时,腰就会咯咯作响。
“人还是不能不服老啊。”她站起身,对着台面上的绿植伸了个懒腰。
“退休了享清福也是好事,你女儿孝顺,没什么好担心的。”说话的是个三十岁的财务,家里有个六岁的儿子,正是最难带的时候。平时她总会提早半小时下班接孩子,罗美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办公桌逐渐要清空了,她一面教继任者接手工作,一面把桌子上的小件收拾起来打包。过期的旧杂志和文件她偷偷攒了一箱,想着今天带回去,卖给回收站也能赚点小钱。她还没决定退休后要不要再找一份工。继续埋头看数字,她的眼睛是吃不消了,可是她向来心疼女儿,总想在经济上多帮衬她些。
或许可以盘个店面,在小区门口卖杂货?她听几个熟人说开小店也有赚头,累了转手也方便,前期投入最多十五万,年能回本。她有些打不定主意,就想着今晚找女儿商量一番。
她给女儿发了消息,道:“文文,你今天下午方便吗?能不能来接一下妈妈?帮我搬点东西回家。”
宁文远是她的独生女,也是她多年来的骄傲。当年离婚,为了争夺宁文远的抚养权,她宁愿不要房子。宁文远也争气,她每次去开家长会都是最扬眉吐气的时刻。区三好得过一次,重点高中保送进名牌大学,大学时当家教赚钱,毕业后又顺利考入银行,宁文远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
有时她甚至有些不安,好像养孩子总该吃点亏。宁文远太懂事了,以后叛逆起来容易出大事。
终于,她久等的叛逆还是来了。宁文远在感情上剑走偏锋了。她痴迷而不可理喻地爱上了一个混混。为此,她们母女闹到几乎快决裂的地步。
放在过去,宁文远回复消息不会绝超过半小时。可这次整一个下午,罗美娟都没等来回应,细小的不安像是冷风丝丝缕缕吹着后颈。她转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些。
兴许是还在赌气。她宽慰着自已,上次因为宁文远的男友,她们大吵了一架。她就是离婚后吃了太多的苦,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女儿要谨慎。可宁文远还是被那个混混郁川迷了心窍,执意不分手,甚至嫌她不够了解自已。兴许是情急之下有几句话说重了,她们从没吵得这么凶,宁文远一气之下就夺门而出,她在外面租房子住,往日每周末会回家吃饭,这次冷战,她已经半个月没回家过。
罗美娟本想主动服软,今天见女儿一面,顺势叫她回家吃饭。可对面拧着气,她也有些别扭,就不冷不热补上一句,道:“我多做了几个菜,今天给你送过去。你不理我,我就当默认了。”
还是没有回复。
这次轮到罗美娟提早下班了,她在路上买了个两道熟食,搭地铁转公交,来到了宁文远的出租屋。她有钥匙,但还是先敲门,这个时间宁文远应该已经下班了,房子离她工作的银行只又二十分钟步行路程。她应该早就到家了。
可宁文远并不在家。人去屋空,桌上花瓶里的百合早就枯萎,花瓶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手写道:“妈,我和郁川走了,不用来找我们,我们在外面会过得很好。留在这里我觉得太束缚,我想出去寻找自我。等稳定了我会再联系你。”
罗美娟大惊,一时晕眩,要扶着墙才能站稳。明知无事于补,她还是一连给宁文远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未接。她不敢相信宁文远真的会私奔,心存侥幸打给她在银行的同事小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