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过了请安的时辰,泱肆到时,太后正用早膳。
她正坐于上位,涂着丹蔻的手执汤匙,慢条斯理食粥。
到底是掌管后宫多年,眉宇间皆透着威严。
泱肆抬手行礼,声音弱弱的,夹着吹过冷风后的喑哑:“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并未正眼瞧她,只是淡声道:“来的倒是时候,正巧赶上哀家用膳。”
泱肆自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喉间痒,她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才道:“孙儿知晓皇祖母喜静,今日不过是来向皇祖母请罪罢了,今后定不会再来叨扰您。”
“哼。”
闻言,太后从喉咙里出一声轻哼,似是对她态度的不满,瞥向她的眼神凌厉,“你来请罪,哀家能拿你如何?莫非罚你再去跪着?”
太后话说得快,后知后觉现面前这人面色惨白,唇无血色,眼里无光,且时不时抑制不住地出一两声咳嗽。
倒是病得厉害。
前日的寿康宫里,不止有太后,皇帝也在。
魏明正是心疼泱肆的,不让她跪,她却是顽固得很,一句“求皇祖母父皇收回成命,否则儿臣长跪不起”便让她跪了一整日。
太后不吃她这一套,只道她爱跪便让她跪着。
只是未曾想这个自小便习武之人,竟轻易就生了大病。
思及此,太后语气又硬了几分:“宫里的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愈不了?”
泱肆见好就收,努力压抑想要咳嗽的欲望,却是教人一眼看穿。
“有劳皇祖母关心,孙儿已无碍。”
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太后有些不自然道:“哀家可未曾关心你。”
泱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孙儿前日之举不过是因为打小便失去了母后,听闻要立后,一时心急才做出如此冲动之事,确实是莽撞无理,冲撞了皇祖母,还望皇祖母见谅。昨日父皇和皇兄都已经教育过孙儿,孙儿也知晓了自己的错误。”
太后脸色缓和了些,并未回应。
“但孙儿还是要替母后谢过皇祖母,这么多年后宫之事都是由您在操劳,也正因为有了您,孙儿才能平安健康地成长为人。”
泱肆停顿片刻,又道:“母后是孙儿除了父皇和您之外唯一的亲人,之所以不想立后,亦是因为出于对母后的不舍。可孙儿已反思过,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耽误国家大事。如今确实应该有个人能替您分忧解难,能辅佐父皇治理家国。皇祖母有远略,淑妃娘娘聪慧有礼,端庄娴睿。皇后之位予娘娘确是应当。”
众人皆知,帝王情深于先皇后,后宫佳丽不过是应付朝臣而选进来,真正被宠幸之人少之又少。
而这少数嫔妃中,就包含了林淑妃,她在六年前诞下皇子,名嘉煜。
能得帝王宠幸,又能诞下龙种,在后宫的地位自然是不容小觑。
太后欲意封林淑妃为后,不过是变相认了魏嘉煜为储君。
泱肆反对立后最大的原由便是在此。
世人皆道,大皇子魏清诀非皇后所生,虽过继在皇后徐氏膝下,但却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且他是个病秧子,太医皆称其活不过弱冠之年,因此多年过去,皇帝一直未将其立为太子。
但是在泱肆心里,魏清诀是储君最好的人选。
泱肆言罢,太后已经放下汤匙,用丝帕擦了嘴角,口气里透出动容:“你能如此想便是甚好。”
迎上她的目光,又低行礼,泱肆缓缓道:“如果淑妃娘娘真的具备像您这般掌管后宫、凤仪天下且使众人信服的能力,孙儿定在封后大典上,当着所有大臣百姓的面,唤其为母后。”
她知晓,太后也是真的想要选出一个能有资格做皇后之人,所以前面说的一大段话,都是为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