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门铃叮咚响起,传入刀刀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可视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漂亮脸孔,果然是丁冉。救世主降临,刀师爷纸扇一甩,长衫一撩,欢蹦乱跳跑去开门,却被雷霆一声断喝:“不许开!”
刀师爷僵了一秒,眨巴眨巴狡诈的眼睛,旋即迈着四方步转了回来:“雷老板说不开,就不开,谁让我们是雇佣关系呢。哎呀呀,这天貌似下雨了,好像有点冷啊,我可要去加件衣服……”
雷霆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由自主向门口走去,差点就贱贱地拉开把手,又猛然醒悟,三两步窜回沙发,一屁股坐了进去,批评刀师爷:“你你你,这是你家,开不开门为什么要听我的!”
刀师爷斜眼瞄了瞄,嘿嘿嘿奸笑着跑去开了门,将带着一身凉意的丁冉放了进来。
丁冉一出现,大眼睛便幽幽瞪向刀师爷,直把人瞪到浑身发毛夺路而逃,才转头叫雷霆:“回家吧。”
雷霆强制扭转自己的身体,背对向丁冉,死死憋住嘴巴,不肯说话。丁冉对着屁股就是一脚:“雷霆!”又放缓语气,“要不……你打回来?”
雷霆嗖地转过身,拼命屏住脸上的笑意,举起巴掌,高高悬在半空。丁冉一闭眼,没躲。
预料之中的极速挥落并没有发生,那只手很轻很轻地落下来,在丁冉的脸颊上轻柔刮了一下,带着无限温情。两个人同时乐出声来。
雷霆一个熊抱,将丁冉整个裹在怀里,凑在耳边小声说:“嘻嘻,我刚刚用这只手指挖过耳屎,怕了吧怕了吧怕了吧!”
丁冉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瞪着他,忽然飞速贴上去,将刚刚被刮到的地方在雷霆唇上蹭了一下,狡黠轻笑:“会长,自己的耳屎味道如何?”
“嗯……”雷霆装模作样咋么咋么嘴巴,“从你身上过了一遍,分外香甜!”
两人又笑嘻嘻低语一番,打闹着滚进了沙发,那股甜甜腻腻的滋味,令身处隔壁的刀师爷牙疼不已。
从刀师爷家出来,雷霆一路走在前面。准备开车门的功夫,一回头,丁冉竟没跟上,反而走向另一边自己的车子。雷霆站定咳嗽了一声,丁冉却毫不理会,两人隔空对峙了片刻,雷霆跑过去一把将人扛在肩上,塞回了自己车子。这才拍拍脸蛋,帮忙扣好安全带,撒着欢地开了出去。
天色渐晚,窗外下着蒙蒙细雨,丁冉觉得阵阵睡意袭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雷霆无意间扫过,见他的眉头不知何时拧了起来,伸出手去,轻轻碾平。
丁冉自己搓了搓额头,无奈笑笑:“雷霆,样样她……”
“阿冉,这事你不要管。”雷霆打断了他的话,“交给我去处理。毕竟你与丁爷是半个父子,细爷对你会心存芥蒂的。”
丁冉沉默一会,点了点头:“雷霆,有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好……”心里猜度着罗啸声那边毫无动静的原因,又想着如何能将样样失踪的事尽可能瞒过姐姐,思前想后,沉沉睡去……
撕破脸
这个夜晚,丁冉是在一个连着一个令人窒息的噩梦中度过的。
最初在藻泽地里艰难跋涉,看到样样孤零零坐在一片荆棘之间,浑身是血,哇哇大哭,本应粉嫩柔软的小脸凝成青紫色。想冲进去救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路……
接着是丁非,身体仿佛一片破旧的布袋子,拖在地上,只用两只手肘撑着,艰难前行。一点点蛇样扭曲着,攀上脚背,小腿,膝盖,紧紧黏在身上,声音冰凉刺骨:“阿冉,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她们又都一下子消失了,罗啸声罩在黑色的袍子里,站在远处:“想知道吗?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看似几步远的距离,无论怎么奋力奔跑着,就是到不了。想开口喊叫,喉咙却被死死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是丁爷,站在高高是石台上,好像山崖,又好像墓地,冷冷俯视下来,面无表情地训斥着:“你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
好几次,雷霆被怀中人的挣扎与哀鸣惊醒,赶紧伏在耳边轻唤丁冉的名字,将他从梦魇里拉出来。看着他满头大汗,剧烈喘息,许久才缓过神,雷霆心里难受,却又束手无策,只有将人环抱在怀中,搂得更近,一遍遍重复着:“没事,没事,我在呢……”
像这样脆弱无助的样子,丁冉从不肯展示在人前。只要有第三道目光的存在,他一定死死撑住。越是这样,雷霆越担心,怕他那根弦绷得太紧,会在哪一天忽然断掉。这个混乱的局面,一定要尽快拆解开才行!
第二天一早,丁冉起床跑步,顺便打电话给阿仁了解情况。据阿仁回报,罗家一早召集了律师团和财务顾问,正在开会。并未见到任何与解救样样有关的行动。丁冉捏着电话,脊背发凉。说是冷静也好,理智也好,世上哪有爸爸在自己周岁大的女儿被绑架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罗啸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拎着早餐回到家,雷霆已经出门了。大小马争先恐后转达给“霆仔哥的老婆”说,雷霆约了细爷喝早茶,要丁冉到社团总部去等他。
位于东一条大道那间宽敞的中式房间,从前是丁爷处理公务的地方。如今交到雷霆手里,一应器具摆设都未改变,处处保留着丁爷的味道。丁冉坐在沙发里,望着对面的大理石桌案,忽然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爸爸端坐案头,手夹着香烟凝眉思索的样子。
干爸,怎么一早起来就抽起烟了……
心念一动,猛醒过来,不觉苦笑。有家人,有爸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