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偶尔来白家赴宴席,也常留在白家的书房里不愿出来,一门心地准备着科考。
从前她还与他约定,日后要陪他一同去看榜,庆祝他高中。只要他中了,他便立刻向父母请求,去白家提亲,光明正大的迎娶她。
可是,如今白家因为外姓王谋反的事被牵连其中以后,方家立刻就成了锯嘴葫芦,决口不再提早已定好的婚约…
而方雁迟也毫无音讯,往日里总是送来的书信诗笺,也再没有送到过她手中。
一双软嫩的小手按在白幼荷眉心,轻轻揉了揉,白幼荷思绪被拉回来,侧眸看了一眼。
是给她画眉的小丫鬟,眼睛和脸皆是圆圆的,十分讨喜。小丫鬟声音有些稚嫩地道:“夫人模样好看,莫要皱眉。”
白幼荷苦笑着勾了勾唇角,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荔儿,”
白幼荷点了点头,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已,小心地将衣领又拉高了些,堪堪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从衣装到头面首饰,都是她母亲白夫人生前便为白幼荷准备好的,原本是打算穿着去见方家夫妇。
那时候母亲一边为她选锦缎,一边满眼期盼地看着她说:“崇文考取功名,又有了孩子。如今你也要嫁到这样好的人家,娘这一生也算死而无憾了。”
白幼荷当时捂住母亲的嘴巴不许她说死字,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在外姓王谋反案东窗事发之时,听闻她大哥白崇文被暴怒的皇帝定下了死罪,竟因悲痛过度一命呜呼。
待守孝三个月之期一过,韩擎便上门提亲。
白幼荷在后厢听着,心中无限不愿,可大嫂抱着刚刚足月的孩子跪到了她面前,声泪俱下的恳求她嫁给韩擎,救救白家。
最后连她的父亲也痛斥她幼稚天真,为了一已私欲,竟然不顾整个白家的生死。此事不仅是白崇文一人受到牵连,白家两个侧室生的儿子白崇礼,白崇思也已经入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大家子的妻妾跪在她面前,而她年迈的父亲只是恨恨地看着她,最后颤着声音道:“幼荷,你娘若是知道你不愿救你大哥,你如何对得起她?”
这是射入她心脏的最后一箭,她点了头。
可韩家,是当今京城之中最为人诟病的一家,虽然韩老将军承袭了祖辈的一个爵位,可在朝期间天下太平,作为武将,他又不善左右逢源,在朝中很快成了边缘之臣,既然不受皇帝重视,也没进入朝中忠臣的眼。
可他一生虽庸碌,倒也没有让人诟病之处。
最让整个京城看笑话的,是他这一个妇人,三个儿子,和大公子二公子那一堆莺莺燕燕的正妻妾室,将整个韩府搞得名声颇差。
白幼荷在闺中时,同要好的贵女一起闲谈,便听闻韩府长幼倒置,韩大公子的正妻跋扈专横,连老夫人都要欺压,妾室又狐媚,甚至做出过在府中与下人淫乱之事。
韩二公子就更不要提,因为自少年时便风流多情,又有些诗文的歪才,常年留恋于花楼勾栏之中,勾栏中不少淫诗艳曲都是出自他手。
韩二公子自已,更是游遍江南四处寻美妾,四个妾室没有一个是正经人家的女子,都是风月女子,四人将正妻欺压得抬不起头,而二公子自已又放任不管。
而韩家小妹,更加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一个女子自幼便和男子一般四处去野,不仅常常夜宿在外,抛头露面,还曾因醉酒与男子大打出手,是以明明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仍然没有一家敢来提亲。
而她白幼荷,如今已经不是昔日的宰相嫡女,而是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给了韩擎,自古女子嫁后能不能过得好,三分是夫君的维护,七分是娘家的底气。
而她如今,背后已经没有丝毫的底气,她的父亲已经“主动”告老还乡,哥哥还在大牢之中等候发落。
而从昨夜那些行径来看,韩擎这人不仅口无遮拦,还带着一股兵痞气,言辞之间,似乎对她没有多少珍视,未必会维护她。
白幼荷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今日去,保不齐要被这些人为难,然而就算为难,也要去。
不仅如此,还要抬着头去,她家虽然倒了,她的脊梁骨却还没倒,她识礼守矩。进退有据,总不会叫人看轻了。
这么想着,她努力挺起脊背,步伐从容地走进了门口备好的轿子。
韩将军府,正堂。
白幼荷微微蹙眉,有些着急地侧身看向门外,低声问旁边的荔儿:“……侯爷还没到?”
荔儿也是一脸焦急,小声道:“奴婢方前去问过了,侯爷的副将说侯爷今儿一早刚在营里待了片刻,宫里便来人传旨,将侯爷叫进宫了,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白幼荷心里微微一沉,过门第二天来敬茶,夫君便不陪着进门。
……到底是有些尴尬。
可毕竟又是陛下传召,皇命如山,她一时间似乎也没法埋怨韩擎什么。
她正心思思忖着一会儿如何为韩擎开脱,身后忽然传来几个女子的笑声。
“呦,这位就是名满京城的相府千金白幼荷?”
怎的也不等等你夫君?
“呦,这位就是名满京城的相府千金白幼荷?”
白幼荷闻声,轻轻侧身转过去,看了一眼面前女子,屈膝行礼:“幼荷见过大嫂。”
眉目凌厉娇艳的女子闻言一愣,盯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少夫人?”
白幼荷神情淡淡道:“闺中便听闻嫂嫂美貌冠绝,如今这院中女子只有嫂嫂一人担得起冠绝二字,幼荷便斗胆猜了猜,没想到竟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