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正要再问,方才刚走的宋婆这会儿又快步走过来,脸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尴尬紧张,洋洋得意地挑了白幼荷一眼:“大小姐,老爷,青娘和二小姐,如今都在房里等着,叫老婆子请您大驾。”
白幼荷眼神沉了沉,开口道:“走吧,也得向父亲请个安才是。”
青姨娘
白家,落棠院。
厅堂之中,白幼荷屈膝给父亲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青姨娘正靠在白大人身边抹泪,眼尾绯红的妆容都被抹花了一半,委屈地盯着白幼荷道:“幼薇就风光这么一次,大小姐也要来阻拦,她也是你的妹妹啊,你如何这么心狠?”
白大人闭着眼睛,眉毛蹙在一起,眉心都挤出了皱纹,竟也没有阻拦青姨娘出言不逊。
白幼荷淡淡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如今是忠勇侯府夫人,回门同父亲说话,虽尊你一声姨娘,可依着规矩,这里没有姨娘说话的份。幼薇是侧室出身的女儿,若是在我落棠院待妆备嫁,那才是没有规矩,说出去叫人轻看我白家一眼。”
白大人睁开眼睛,看白幼荷的眼神微微缓和。
青姨娘见白大人毫无反应,咬了咬唇,更加哭得梨花带雨,扑倒白大人怀里道:“奴出身卑贱,本就叫人看轻,幸得二郎怜爱才得以进白家伺候。奴骨头轻贱,受些冷眼也就罢了,可幼薇姓白,是老爷的女儿,若是在我房里出嫁,定然叫人看看轻了去,日后若是在方家受苦,岂不是在奴心尖上割肉吗……”
白幼荷眼神一颤,她忽然意识到白幼薇在她房中待嫁,其中意图并非那么简单。
她眼神一凛,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父亲:“……爹爹想把幼薇归到母亲名下?”
白大人手有些僵硬地捋了捋胡子,
……怪不得今日外面的聘礼如此丰厚,原来是按照正房小姐的礼制办的!她神情一变,开口问白大人:“爹爹难不成连母亲的嫁妆也动了给她?”
白大人神色微微一变:“嫁妆?我何时说过要动晚辞的嫁妆?”
青姨娘脸色霎时间一变,神色里带了三分恐慌和委屈:“老爷,分明是您昨日晚上答应的,要给幼薇添些嫁妆……”
白大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看着自已这个愚蠢的妾室,是,他是答应了要从晚辞留下的东西里给幼薇分出一些,可过几日私下动便好。这个蠢货居然今日便明目张胆地挪了东西?
白大人随手将她推开:“赶紧去把你那个蠢姑娘叫回来,夫人屋里的东西半分都动不得!”
白幼荷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父亲诚惶诚恐的神情,一时间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想笑。
父亲从前何时这么在意过母亲,何时叫过母亲闺名?
无非是今日她身份有所不同,他看了韩擎的面子,才给她面子而已。
刹那间,她反应过来,方家哪里是重新看上了白家,方家,这是看出了韩擎力挺白家,想要搭上韩擎这条大船而已。
皇帝如今重用韩擎,明显是要将朝中的局势洗牌。方家想要靠上韩家,让方雁迟跟白幼荷取消婚约,又跟韩擎成为连襟,就是他们的投诚状。
而她爹爹因为宠爱小妾,生生将白幼薇归到了她母亲名下,给了她一个嫡女的身份,就为了把她嫁出去。
白幼荷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这周遭的一切极为陌生,她才走了不过七日,一切都变了,爹爹不再是他的爹爹,家也不再是她的家,如今连娘亲的嫁妆和遗物,她都快要保不住了。
白幼荷的心在一瞬间冷到了谷底,也是在那一刻,她的眼里的悲伤骤然全无,
她冲着青娘淡淡笑了一下,
樱唇未启,慢条斯理道:“爹爹记挂母亲,女儿心中感激。女儿的夫君如今被圣上召入宫中,暂不能脱身,同女儿说要午时来府中拜访,与女儿一同谢恩。
侯爷又说陪女儿在白家住上几日,既然落棠院没有地方,那女儿就同夫君一同住青姨娘的偏房,爹爹看可好?”
这话一出,几人神情中都有了几分不安。
白幼荷冲一众人笑笑,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她快步拐到侧院之中,进了自已的书房,屋里没人,索性自已从前用的东西也还在。
她命小杏磨墨,快速手书了两封简信,递给荔儿:“叫门外侯府的马夫立刻将这信给我送到宫里去,将这两封给侯爷,可知道了?”
荔儿虽然不知为何,但还是拼命点点头,快步向外跑去。
出了落棠院的门,白幼荷脸上那层风轻云淡顿时泄了力,
她如今在白家,竟一点情分都不能依靠,而真正能让父亲有所忌惮的,却是她这个恶劣的夫君。
她不求他,没有别的办法,韩擎虽对自已无情,如今尚且喜欢她这一身皮囊,只希望他看在这个份上,再多帮她几次。
落棠院外,几棵海棠树正开得正盛,瓣瓣浅黛色花瓣缓缓飘下来,
白幼荷随手接了一瓣,握在手心里。小梨在一旁急切道:“小姐,怎么办,夫人的遗物都要让别人拿去充嫁妆了!”
白幼荷微微垂眸道:“别怕。”
她母亲的东西,她半分都不会叫人拿走,今日便一口气处理个清清楚楚,免得日后在背后吃亏。
梧桐院内,
白幼薇看着面前几个正在柜子前忙碌的锁匠,急得娇声道:“一群蠢货,连一只破铜烂铁都打不开,白家请你们来是吃干饭的么?”
方雁迟在一边,脸色十分尴尬,在一旁劝道:“幼薇,这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