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瑢予还在兀自出神,那少年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双眼放光,激动道:“殿下,你稍等我一会!”
说完飞身而起,利箭一般跃了出去,江瑢予见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少年这样其实也很好,小小年纪武功超群,无忧无虑纯稚天成。江瑢予按捺下复杂思绪,静静坐于马上等待少年回来。
“殿下!我买了你喜欢的蟹粉酥,刚出炉的!你快尝尝!!”
少年眼睫弯弯,唇角漾笑的模样倏然落进江瑢予眼底。
江瑢予还未回神,少年的骨骼就极速生长,迅猛抽条,穿过浩瀚时光,赫然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陛下,微臣刚买的蟹粉酥,您要尝尝吗?王记家是老招牌了,排队队伍都排到对面大街了。”青年轻轻笑着,语气却带着一丝试探,一只手拿着糕点递向他。
江瑢予抬头看他,略眯了一下眼睛。
“陛下不用担心,微臣已用银针试过,此行绝对会保障陛下的安全。”青年轻松的微笑收了回去,唇角紧张地抿起,但那只伸出的手始终固执地没肯收回去。
眼看沈韫表情即将维持不住,就在他失落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江瑢予一伸手将糕点接住了。他拆开包装油纸,里面不出意外地放了好几样点心,个个精致小巧,俱是他爱吃的。
江瑢予拿起一块蟹粉酥送到嘴边轻咬一口,蟹粉的咸香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味道不错。”
沈韫闻言,霎时转过头,一瞬不瞬看向江瑢予,恰见年轻帝王秀丽雪白的半边侧颜,和那沾了一点蟹粉的唇角微不可察轻轻翘起。
沈韫眸光一悸。
就在两人静静逛过闹市时,江瑢予派去探查情况的暗卫回来了,暗卫汇报情况和沈韫所说一般无二。
在这偌大的京城巷街,皇帝眼下,竟敢有此等官商勾结的恶行出现,江瑢予周身气压骤然冷厉下来。
他沉声道:“回宫。”
沈韫骑着马,一言不发调转方向,亲自护送江瑢予回去巍峨皇宫,高福早早就在宫门口候着了,皇帝微服出宫毕竟是件大事,容不得疏忽。
江瑢予的马车驶进宫门,沈韫骑马立在宫外一止步,遥遥注目江瑢予离开的背影。
“停车!”江瑢予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问沈韫,但马车刚停,高福又立刻迎上前来,急声道:“陛下,您可算回来了,御史已在御书房等您许久。”
江瑢予想着反正沈韫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暂时算了。正好他有急事要立即同御史商议,转而吩咐暗卫加快行驶速度,回寝殿更衣去御书房。
沈韫垂眸看着那处,一直到帝王马车消失在眼睫深处,方才面无表情转过身,纵马离去。
“你是说,陛下今日微服出宫了?”夏立淳噌地一下站起,如临大敌。
王管家亦是一脸沉重地站在旁边,“不确定,不过据线人回禀消息看,的确很有可能。今日御史在御书房待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夏立淳震惊之余很快冷静下来,他捋着胡子一脸深沉:“这样,你现在就去盐史判官那里一趟,一定要确保没有纰漏。林之远是个不中用的,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我现在就着人去打听。”
“是!”
王管家退下,趁夜披上黑色斗篷疾步出了相府后门,迅速一矮身,钻进一顶朴实无华的黑木轿里,向盐使判官长丞府疾驰而去。
深夜,盐使长丞府。
“你确定往来账本都处理干净了吗?”王管家厉声喝问。
他在外面代表的是丞相威严,任何有可能涉及到丞相身家性命的事都必须上一万分的心,宁可错杀也决计不能放过。
“保证干净,所有账簿下官都亲自过了目,绝不会牵连到相府。”李长丞肃声保证,恨不得再发一遍死誓把嘴巴缝上。
“那便好,”王管家确认安全过后脸色终于和颜悦色起来,“李大人,你也知道,此事牵连甚广,稍有不慎,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你也别怪我风声鹤唳,我这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着想啊。”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这事王管家向来驾轻就熟,再说,这人也莫敢不从,这点他毫不担心。
李长丞却不敢放松,他小心谨慎问:“……出什么事了吗?”
这事也无需瞒着,王管家实话实说,压紧声音:“有传闻说,陛下今日微服出宫了,这要是真的,我们就都完了。”
一言甫毕,李长丞顿时一阵腿软,好在及时扶住座椅撑了一把,才勉强不露痕迹。
“好了,今夜之事到此为止,日后我们也不能再这样堂而皇之的见面了,每旬最后一日,望月楼临窗会见。”该敲打的敲打完,王管家确认了附近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快速回了。
眼见着人走,李长丞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后背被冷汗浸湿,以手捶地,痛苦道:“造孽啊!!”
黑木轿在浓黑夜色中并不显眼,一路畅通无阻,巡逻队伍视若无睹,一直到——
“什么人?干什么的!”沈韫疑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今晚是他亲自带队在城内巡夜。
马夫见躲不掉了,停下马车,立刻低眉顺眼笑道:“诶,官爷,草民刚从医馆出来,拙荆突发恶疾,这才不得已大半夜地去寻大夫替拙荆看病。麻烦官爷了,官爷辛苦,这么晚了还要巡值,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各位官爷去喝碗酒水暖暖身子。”
马夫一边说一边解下随身携带的钱袋,要递给沈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