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沉顿下去,吐出一口发自肺腑的叹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房间内原本跳脱又轻快的古怪气氛忽然一滞,裴彻和闵琢舟从这个年迈的长辈眼中看见一份深入骨髓的悲伤。
很久之后他们才知道,云老将军从来都不是个具有诡异话痨属性的“弄潮儿”。他只是不希望在面对年轻的、被坏人伤害的孩子们的时候,自己古板得让人战战兢兢、无话可说。
后来云老离开时还留下了一个礼物,质朴低调的礼盒打开后是一幅亲自书写的墨宝,白色的宣纸上笔墨横姿,气度不凡地写着四个大字——
钟鸣鼎食。
勤劳致富、智慧发家,它来自一个在经年风雨中走过的年长者的祝福。
一犬吠形百犬吠声
有了宁城警方的声明以及云老的亲自出面,那些在闵琢舟身上被恶意颠倒的黑白终于迎来扭转:官媒亲自下场报道了这个乱象,而云老在后续的媒体采访中用了“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八个大字,一针见血地给整件事定镇全了场。
至此,真相水落而出,事实拨云见日。
曾经狂欢一般的诋毁与谩骂在强光之下消散无形,那些手握键盘大肆指责的跟风者们集体失声,选择不予置评的路人唏嘘感叹,而选择始终坚信会有反转的支持者则一路高歌——
唯有处于风暴正中心的闵琢舟,心平气和地在认证账号上发了一则声明后,选择了淡圈退网。
有关宁川娱乐经营异常的经济侦查处于调查进程之中,闵琢舟遵循签约合同走了解约程序。他前脚刚恢复“自由人”的身份,业界内其他经纪公司便蜂拥而至,他们争先恐后地开出了诱人条件,却被他一一婉拒。
经此一役旦夕祸福,闵琢舟暂时没有再在娱乐圈抛头露面的打算,他准备重新捋顺自己的未来规划,以不至于再次成为圈内风起云涌的牺牲品。
肖祁闻音知雅意,及时送来了东风。
“我几年前有个本,属于主旋律题材,当时是被我爸压着写的,最近被郑导看上了……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郑导,郑楚风,国内话剧界的大拿,咱们原来在学校还听过他的讲座。”
在闵琢舟买的小二居内,肖大少爷亲切得仿佛雪中送炭的扶贫大使,他亲自推着大大小小几个箱子进来,一边将各种补品堆满整个房间,一边说明情况:
“他们现在有个非盈利性的项目,就是准备打造一系列正剧类话剧小精品,在全国贫困山区的学校巡演,并且公开募券,用款费设立基金,专门用于资助留守儿童上学……这个事情筹划了不少时间,今年刚获得□□的批示,正在招募话剧演员。”
闵琢舟弯腰在茶几上倒好茶,闻声起身,掀起眼帘看向肖祁。
肖祁将手边的一盒礼品摆正放好,说:“我想你要是不想沾娱乐圈的糟乱事、又放不下演绎事业,或许可以往公益这方面走。”
闵琢舟把泡好的茶递给肖祁,坐在沙发上,语气迟疑地开口:
“演话剧?毕业之后我就跟着糖糖进了影视行业,很多年没碰话剧表演……这两项是一枝树上分叉的两脉,以郑导的标准,怎么挑也挑不到我。”
肖祁斜身靠在沙发一靠,语气懒散地扶了自己不常戴出来显摆的眼镜:“可我是编剧啊,总有向导演推荐角色的权利吧。”
闵琢舟看他一眼:“郑导能由着你胡来?”
肖祁扬了下眉梢,把自己的背挺直了些,一本正经地说:
“我怎么胡来了?我又不是开后门,我是秉持着伟大的剧作家精神,尽职尽责地挑选我心目中最合适的角色。”
这点他没说谎,肖祁虽然在其他方面都透散着浑不吝的少爷脾气,但对自己的作品却是极尽推敲,一字一句都是夜以继日苦熬出的心血,容不得任何亵渎怠慢,也轻易不会拿它们开玩笑。
闵琢舟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沉眸思考走这条路的可行性。
随后他问:“时间周期呢?”
肖祁实话实说:“一场话剧的排练大概四到六周,地点就在宁城本地,但巡演时间地点不定,并且很有可能长期在山区,条件会很艰苦……不过这项目和那些寻名求利、虚无缥缈的花架子不同,郑导自从出名后没少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钱是半分没攒下来,但事情却干得都是实事。”
闵琢舟眼中浮起一丝触动。
肖祁见他动摇,倒是没再趁热打铁地推荐下去,反而话音一转,相当体贴地替他想到各个方面:
“不过你也要考虑一下闵画那小家伙,你要是一出去好几个月,把他搁哪儿也是个问题……对了,自从你没事后我就没太关注闵家案子的后续,你哥、闵行那个儿子有‘判头’吗?”
虽然肖祁避重就轻地含混了闵家嫡子和闵琢舟的关系,但闵琢舟自己其实对闵再铭没有什么“恨屋及乌”的情绪,平静地开口说:
“我听云揭说,警方已经确认闵再铭和魏家没有实际的交易关系,但是闵家主宅的那个充满非法信息的地下室,他是一直知道的。”
闵琢舟停顿一下,声音放轻了些:“知情不报一般不构成犯罪,但是魏家的案子太过特殊,我哥估计得在里面待半年,去掉在看守所里的这两个月,应该还有四个月的刑期。”
肖祁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又问:“那闵行呢,他的刑期有参考吗?”
闵琢舟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案件细节还在调查,不过大概无期起步,上不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