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另一列广州方向来的火车进站,停在了二三站台之间。她们透过货车厢之间的空隙望过去,挂着广州到济南的牌子。
几分钟后另一列火车驶入站台,停在三站台那边。货车与济南车挡住了视线,不知去往哪里,管它是去哪里,反正不会是去重庆,因为时间还没到。
此时,站台上响起一阵脚步声,难道是站台工作人员?三人迅躲在柱子后,悄悄探出头去查看。
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背着一个黑色大背包出现在站台上,从他出现的位置来看,也是铁路上过来的。
他四处观察,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极了之前的她们。他见四下无人,蹲在站台边缘,两手撑地溜下了站台,穿过铁轨,再从货车车厢的连接处钻了过去,消失不见了。
几人看到这一幕,原来不止她们选择这种方式进站,顿时心情放松了不少。
时间来到九点过八分,大家都显得有些激动,张春燕让她们作好准备,注意听广播,应该快到了。
周洁忽然问:“刚才列车进站你们有没有听到广播?”张春燕仔细一想,心中一惊,她看向张冬梅,张冬梅也摇摇头,“没听到广播”。
周洁说:“莫非站上不上下客,不用接车,就不会广播?”
张春燕仔细一想,有这个可能。她再看看时间,九点十二分了,还没有车进站,难道重庆车晚点了?
货车此时开始缓缓行驶出站,长长的五六十节车厢不断从眼前晃过。
张春燕忽然想到什么,扔下她们自顾朝前跑去,一边透过车厢缝隙望向二站台方向。
张冬梅惊讶地看着她大姐,周洁想了想,猛然明白了,她是在看三站台!被济南车挡住的那列车,她们一开始就忽略的那列车,她马上叫上张冬梅跟着跑过去。
张春燕连跑了好几节车厢,才堪堪地看清楚,三站台列车上,“广州——重庆”几个字那么刺目,仿佛在嬉皮笑脸地嘲笑她。
“重庆车已经到了!在三站台!”张春燕朝跑过来的两人吼道,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几人下意识地顺着站台向前跑,后来反应过来没有用,前面哪有路能过去。她们为了躲避工作人员,一直都呆在站台尾巴上,那人行天桥还在遥远的天边,过去时间已经是来不及了。
最快的做法就是,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穿过铁轨。
可是那列货车还在缓慢地行驶,车厢仿佛永远也驶不完。她们急得在站台上抓耳挠腮,却又无计可施。
此时那列山东车响起了“哧”的一声,怎么办?!山东车快走了,如果等到她们过去,它再慢悠悠晃出站,得到什么时候?重庆车已经过了时间,说不定马上就走了。她们的心急得想从胸腔里跳出来。
最后一节货车车厢终于驶了过去,三人急不可耐地从站台上往下跳。周洁由于惯性摔倒在地,手掌被小石子刺破了皮。张春燕看着想过去扶,周洁顾不上疼痛,翻身爬起来说:“快走!”
她们穿过两条铁轨,来到二站台下。周洁把包和桶扔上站台,再爬了上去。此时,山西车响起第二声“哧”,“啊!”张冬梅急得尖叫出声。
她们又急忙跳下二站台,都慌乱地摔倒在地,又立即爬起来。来到了挡住去路的济南车面前。
她们想要从列车的空隙之间过,张春燕跑了几步后,觉得车厢太长,等跑到也许列车就启动了。
张春燕看没有时间了,当时立断,朝两人喊道:“钻火车!”她带头把两个包往车底一扔,然后双手双膝着地爬了进去,再把包扯出铁轨。
张冬梅和周洁两人却愣在那里,她们不敢啊!那是火车呀,随时会启动的火车呀!出去慢了就会尸骨无存!张春燕在那边使劲喊道:“冬梅,你们快点,火车没那么快开!”
张冬梅苍白着脸,望了一眼同样惨白脸的周洁,咬了咬牙,说“走!”她将包扔进了车底,低头跟着爬了进去。
张春燕蹲在那边,探进来把她背包拖了出去,再帮着拉张冬梅,嘴里喊着:“周洁,快点!不要怕,火车没有开。”张冬梅也颤抖着声音喊:“周洁,快点!”
这时第三声“哧”响起来了,这简直是催命的声音,意味着列车随时会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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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洁听到脑子嗡的一声,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她知道,再多犹豫一秒就多一分危险,她咬紧牙关,决定孤注一掷,死活听天由命吧!
她将背包和桶使劲扔了进去,低头跪着往车底爬去,石子刺得手掌和膝盖生痛。她爬到中间的铁轨上,将包再次扔向对面,张春燕探进手来把包和桶扯了出去。
此刻,周洁听到一阵钢铁摩擦的吱嘎声。天啦!火车在移动了!她惊恐得头皮麻,全身软。“啊—-救命啊……”她哭出了声,求生的本能让她一边尖叫,一边快向外爬去,张春燕在外探进手来,抓住她抖的手臂使劲往外拖。她瞥见车轮碾过来了,急中生智,干脆就地一个翻滚,双腿快卷曲,在她的脚刚刚离开铁轨那一秒,火车的车轮就碾轧了过来。
劫后余生的周洁瘫坐在铁路旁,脑子一片空白,忘记了哭泣,脸色苍白如纸,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大力抖动着,她刚才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耳边又一声“哧”,同时张春燕的声音响起:“小洁,赶紧上站台,火车快开了!”
周洁脑子才反应过来,她这样不顾死活地钻过来,是为了赶火车啊!她又翻身爬起,迈着抖动不停的双腿,提起行李扔上了三站台,顾不上手掌上的伤痛,撑着站台爬了上去。
三人站在站台上,心心念念的重庆车就在眼前,她们却呆愣在那里。
列车没开门!冰冷的车门紧闭,连车窗都只有少许缝隙,以防别人扒窗户。透过窗口,可以看见车厢里面,人多得一只蚊子都飞不进。
有两个男人在一个窗户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把背包往窗口塞进去,里面响起咒骂声叹气声,却又不得不让出些许位置。
一个男人扒在窗户上,另一个男人推着他的屁股和腿,终于成功爬进了车厢,他马上回身接过同伴的背包,再拉着同伴的手,把他拖了进去。
周洁三人眼睁睁看着别人顺利进了车厢,可是她们做不到啊!她们没那力气,也没那勇气。
幻想彻底破灭了,没有人来接应,没有人帮助他们上车,至始至终,李海只做了一件事:带她们走那条巷子。
她们顺着站台向前跑,希望有一扇门为她们而开,渐渐她们放慢了脚步,最后心灰意冷地停住了脚步。
车上的人望着她们,表情有冷漠有同情更多的是麻木。虽然他们上车了,谁能说他们不是经过艰难曲折而做到的?
列车开始缓缓向前行驶,她们又不甘心地跟着列车向前跑,周洁已经是满脸泪痕,她的回家梦又一次破碎了。
三人彻底死了心,颓废地坐在背包上,冷眼看着一节节车厢驶过,驶向她们的梦中的家乡。车上,却没有亲人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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