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们刚绕过长廊,远远便瞧见一个院子里闹出了不少动静,有人奔逃出来大喊:“不好了,出事了!世子爷要打死世子妃!”
杀了她
小厮们尖叫着跑出去的?时候,院落之内正上演一场悲欢离合的?大?戏。
匆忙赶回?来的?李霆云将尚不知道自己暴露了的?庄世子妃堵在了院落的?凉亭内、石桌旁。
当时庄世子妃正坐在亭间,在用?银耳莲子羹,羹甜甜的?,含在口舌中,顺着往下滑落,她坐在石桌旁,有微风拂面。
多么美好?的?画面。
她端正的?坐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快极了。
那些沉甸甸的?,悲凉的?过去都被甩掉了,积压的?恨意也早就?在这些时日间消散——想起来这段时间里李霆云的?那些痛苦,她就?觉得很痛快。
每每他?在午夜中犹如困兽一样哀嚎的?时候,她就?会紧紧地贴着他?,陪着他?,然后?想,他?断了一条腿,有她没了一个孩子痛苦吗?
大?概是差不多的?吧。
只这样一想,庄世子妃就?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她受过的?那些罪也没有白受呀。
她尝着口中的?银耳莲子羹,心想,今天也不知道李霆云能不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呢?
她对李霆云早些时候是有爱的?,但是看?透了李霆云的?本性之后?,她又没有爱了,只想着让李霆云死。
李霆云若是死了,那简直天下太平了,以后?她就?安安稳稳的?在侯府里当个寡妇,反正侯府人就?算是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薄待了她,好?歹这么大?一个府门?,不会干出来缺衣少食的?事?儿来,她没有儿女?,就?这么慢悠悠的?自己活着就?是了,谁都不用?伺候,反倒自在。
若是李霆云能回?来——庄世子妃盛起手里的?莲子羹,慢悠悠的?又送到口中。
她想,若是李霆云能回?来,她就?再下一点药,反正迟早能毒死这个王八蛋,不耽误她当寡妇。
她正想着这些,突然听见了一阵独特的?脚步声。
说是独特,是因为这脚步声与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行动起来,都是两只脚行在地上,能亭间有规律的?声音动静,但是他?的?脚步声不一样,他?是一只脚的?挪动声后?,再加上轻轻的?“笃”的?一声脆响,然后?交叠出现——那是木拐杖的?声音。
听见了这个声音,便代表李霆云回?来了。
这么快吗?他?竟然没死呢。
庄世子妃一回?过头?来,便瞧见李霆云拄着拐杖,双眼赤红的?站在凉亭外。
他?大?概是一路疾驰过来的?,在夏日间,额头?上都带着炎热的?汗,一丝不苟的?发鬓都有些凌乱,腋下拄着拐杖,半个身子都要压在其上保持平衡。
瞧这个样子,简直像是不知道何处跑来的?丧家之犬呢。
庄世子妃瞧见了他?,面上便浮现出了几分关切,温和的?模样,她站起身来,柔柔的?唤着他?:“夫君,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亭子中端坐的?夫人站起身来,身上穿着的?雅兰色对交领长裙随着风轻轻地晃,上面的?玉兰花端庄静美,与她一样。
“玉兰——”李霆云站在凉亭外,喉头?上下一滚,叫出了庄世子妃的?闺名。
她的?闺名那样陌生,像是两个奇怪的?字,在唇舌间一磕碰,唤出来的?时候,让庄世子妃都跟着怔了一下。
她自从嫁人之后?,便一直是“世子妃”,最多被唤一声“庄世子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唤她的?名讳了。
那个叫庄玉兰的?姑娘,早就?在过去的?时光中死掉了,变成一具尸体,冰冷冷的?,发僵的?,甚至发臭的?,躺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只静静的?腐烂。
而站在这里的?,是庄世子妃,是为了丈夫无私奉献的?妻子,是为了伺候婆母任劳任怨的?儿媳,是安置整个府里的?妾室、辅掌中馈的?大?少夫人。
唯独不是庄玉兰。
她突然听到玉兰这两个字的?时候,都要恍然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噢,是在叫我,我是庄玉兰。
她怔然的?愣了两息后?,才重新带上一点笑容来,轻笑着走?近他?,似乎是要伸手扶他?,一边伸手一边问道:“夫君今日怎的?唤我名讳了?还回?来的?这般早——是事?情办完了么?”
她想,不是说要跟裴琨玉同归于尽吗?怎么偏又回?来了呢?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这条命贵,又舍不得死了吗?
她就?带着这样的?目光,疑惑又温柔的?看?向她的?夫君,她想,不管李霆云说什么,她都要温柔的?支持他?。
她要给他?一颗被爱意包裹的?毒药,然后?哄着他?一点一点吃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体会到愉快的?报复爽感。
而站在她面前的?李霆云终于开了口。
他?开口时,不是说什么“想不想去”,也不说什么“裴琨玉”,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声线嘶哑的?与她道:“玉兰,熟悉这个味道吗?”
庄世子妃疑惑的抬头的瞬间,就?看?见他?抬起一只手,手中攥着一个香囊。
之前那香囊一直掩藏在袖子中,其内的?香气都被遮盖,现下他?一抬手,这股味道突然冲到面前来,才让庄世t?子妃骤然闻到。
香气扑鼻,带着一股淡淡的?冷寒意,隐隐还有些刺鼻腔,多么熟悉的?香气,当初,她就?是用?这些东西,将李霆云弄成现在这副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