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陆管事郑重地应下,转身离去。
“怎么不叫大夫?”庄青如心急如焚,“再拖下去,他必死无疑。”
陆槐转过身,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庄青如那张急切的俏脸,他微微垂下眼皮,目光落在庄青如白净的小手上。
这双手不似一般小娘子那般白皙柔软,但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像是一双治病救人的手,藏起来可惜了。
“陆槐!”庄青如提高声量喊道:“你怎么了?”
陆槐回过神,一把拉住庄青如的手,将她带到床边,“这个人,你得亲自救!”
“你在说甚傻话?我只会调理身子,怎么看病医命?”庄青如不高兴地甩开陆槐的手,转身便要离开,“你不去,我自个儿去。”
“你在逃避。”陆槐温柔却有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庄青如停下脚步,转头疑惑地问道:“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逃,逃什么?”
陆槐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上官鸿,道:“前两日我收到秘信,这个上官鸿绝不是一个伶人那么简单,那日,我托游璟出面同上官鸿做交易,请他帮我留意县衙动静,而我则答应他将来有一天,能帮他家平反昭雪,如今,他怕是看不见了。”
庄青如咬了咬下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槐慢慢走到她的身旁,语气凝重,“我虽不知你为何明明会医却要隐瞒,但我只想告诉你,这普天之下,能救他的人只有你。”
“济世堂的黄大夫……
”
“他尚在人世之事,除了我们,旁人都不能知晓。”陆槐打断了她的话,“在孙郎中的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若是他不死,你觉得孙郎中还会放人吗?现在去请大夫,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上官鸿还活着吗?左右都是一死,何必再去折腾!”
庄青如陡然一惊,她方才只想着找大夫救人,却忘记了这一茬儿,“可是……”
“莫说什么救人要紧。”陆槐语气凌然,“我虽是张公的弟子,可也是惜命之人,若救了他要搭上陆家人的性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说句不好听的,我情愿日后到了黄泉给他赔礼道歉,也不愿叫陆家、张家涉险。”
他答应替他平反一事不会食言,但他不能保证上官鸿能活着看到。
对上庄青如疑惑的目光,陆槐的眼睛清明的可怕,“是不是吓到?,这才是真正的我,冷漠无情,自私自利,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不想逼迫你,你若是不愿,今日之事只当我从未提过。”
庄青如正要回答,却听见门外陆管事的声音响起,“阿郎,你要的东西送来了。”
“进来。”陆槐朗声道。
陆管事推门进来,见两人隔的老大远,脸色也不大好,不敢细问,将手中的托盘放下,道:“阿郎,东西送来了,可要我来替上官郎君上药?”
庄青如抬眼一瞧,发现陆管事送来的托盘上堆满了瓶瓶罐罐,有治伤口的、止痛消肿的、清血化淤的、光是闻那味道,都是顶顶上好的药,甚至连人参、天麻都有。
陆槐拿起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枚药丸,道:“这是来彭城时,先生特意为我求来的药,说是能在危机之时救命,我本以为会用在自己身上,却不想先给他用了。”
他将药丸捏起,来到上官鸿的身旁,抬起袖子送到他的嘴边。
许是上官鸿求生心切,药丸顺利地塞到了他的嘴里,陆槐再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往前一送,药便顺着他的喉咙咽了下去。
“希望这药能保住他的性命。”陆槐道。
保不住的,那枚药丸虽然珍贵,但也只能短时间保住他的性命,再不救人,他可能挺不过今天晚上。
庄青如闭上眼睛,脑海里前世今生的过往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过,那件事之后,她就发誓自己不再行医救人。
可扪心自问,她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鸿死在她的面前吗?
“他的胸口、肋下受到过重击,失血过多,内腹瘀血累积,堵住了心脉,想要救他,必须助他排出瘀血,疏通经络。”庄青如冷着声音道:“唯有针灸之术才能救他。”
陆槐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扬了扬头,淡淡道:“陆伯送上来的托盘上,有一副银针。”
庄青如微顿,快步走到托盘旁,捡起上面的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果然瞧见里面有一副银针。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庄青如捏起一枚针,针尖在她的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的身子也常需针灸治疗,备下了这副银针以防不测,已经用艾草熏过了,只管用着便是。”陆槐站起身,走到庄青如的面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那双手,“你的手……很稳。”
是他见过最适合行医的手。
庄青如回过神,拿着针包来到榻上坐下,这句话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许是那枚药丸起了作用,上官鸿的气息平缓了许多,正是下针的好时候。
庄青如将针包摊放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上官鸿的衣领,露出了他伤痕累累累累的胸膛。
她捻着银针,便要往他的胸口扎去。
突然,银针在她的眼前出现重影,好似又无数双手在拉扯着她,又有无数人在她的耳旁疯狂怒骂。
“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杀人啦,救命啊!医生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