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完成了检查,那个妇科医生甚至摘掉了自己那个硕大的口罩,这在疫情期间是极不寻常的。这样做他也许是在让对方感受一下在医学之外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吧。看着面前这个孤单一人前来就诊的女人。他从言语到肢身语言中都给予了无声的同情和安慰。宫外孕,对于一个晚育又是第一次怀孕的女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此刻还有比疫情更无声的惩罚吗?
接着他给出了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必须马上终止妊娠。可以手术,也可以用药,两者唯一的目的就是马上终止。不让里面的胎儿发育继续下去。因为如果再继续下去对于母子两者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生命威胁。
cdy把要涌岀来的眼泪剎住,然后又镇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淡的只说了一句话,我考虑一下,会马上给你答复。
走出了妇科诊所,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她终于把刚刚咽下去的眼泪重新涌出,低啜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成长本来就是一个孤立无援,将哭声调成静音的过程。
正在自己低头抽泣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那声音比自己此刻的的心情还要卑微可怜:
“女士,请不要嘲笑我此刻的莽撞,我知道我这身打扮与这身气味会惊扰到您。但我已经一天未吃饭了,家里还有四个孩子需要养活,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助,那怕分毫也可以。”
她的德语很生涩,但却能让所有的人都能听懂,这平常重复几百次的句子,足够让她把复杂的语言变得简单易懂起来。cdy连忙转身看去,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几天未洗的衣服散发着阵阵的恶臭,一头黑黑的长发粘连在一起,一缕缕带着苍蝇的追逐披散在肩头,她伸出了一只毫无光泽又油腻的手来,眼光里写满了呆滞的祈求,祈求着她的施主能够有效地善心回应,让她那只伸出来的手没有白伸。
这种情景以往大街上或者火车站上,cdy经常会遇上,她们大多数是来自于国外的吉普赛人,他们走街串巷,出现在人多的公共场所,不停地向人们编织着一个又一个可怜的故事,希望可以获得人们同情,最终获得人们钱财上的帮助。虽然是编织好的谎,但她们的确也不富裕。如果是腰缠万贯,谁也不会低下自己卑微的头,又伸出自已颤抖的手来,来换取别人施舍,甚至有时只有几分钱的报酬。
同样的戏码,今天偏偏等来了不同的剧情。这次她终于没有白白地伸手。cdy突然像触发了自己的潜某种意识似的。别以为自己可怜,也许别人更比自己可怜,更需要这个世界的帮助。这个世界让人感到冰冷的,也许并不止自己一个人。cdy倏时坦然地取出了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了二百欧元来,丝毫没有犹豫地递到了她的手上。
她惊讶地接过了钱,用余光迅速地扫视着对方,是不是面前的女人疯了?还是上帝今天不再是路过?而是突然无声的降临了。把她一天要重复几十遍的话听了进去,并且立即伸出了援手。她甚至突然感觉到对面女人的头上有一团团的金光掠过。她突然跪倒在地上,接着一声声的谢谢声传来,不绝于耳。
看看她脸上绽开的笑容,cdy突然感到自己堵塞的胸口顿时释然了许多。她甚至突然感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窗口,这个窗口只为放松自己糟透的心情。都说助人乃快乐之本,原来到来时是这个样子,是这样一个时刻。不管是编故事也好,骗自己也罢。反正此刻自己的情绪确是好多了。是受比施有福?还是施比受更有价值?她不想再去多想。只想把自己此刻的释然放大再放大些。也许真是这样的,能付出爱心是福,能用爱去消除烦恼就能成就慧了。这慧能使你放下了眼前的许多,也释怀了很多皱眉的瞬间。
她并没有径直回家,却让自己的脚步停留在外边许久,以前由于自己工作繁忙和家庭琐事的诸多原因,自己从未认真地留意外面的景色。现在三月已经来临,春天在人们的不经意间款款而来。街头巷尾随着杨树柳树的开芽散枝。桃花杏花也在争先恐后的张开了笑脸,远处的樱花也在蠢蠢欲动着,那干枯的树枝慢慢地蔓延着红润色。看样子马上就要露出粉色的朵朵苞头来。抬头望去又是谁家院落的墙头,正在飘落着一团团的娇色,那是抢先一步开放的玉兰花已开败的花瓣。那一片片雪花般的粉红色,似乎在提醒路过的人们春天已经来了,你不要只是像每年那样的路过。而是真正要把春光真正收进眼里,融入到心间。因为世上美好时光付费的最好方式就是去享受它,因为只有享受到它,才能让自己开心起来。
对于cdy来说更多了一层意义,就像是有人温情地对她说,你累了,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只要你把窗户打开,让阳光重新照进来就可以了。
散伙
夜幕已经慢慢的拉开,三月的春风虽然把日头在北半球的停留拖慢了,但晚上六点多钟日头还是眷眷的依依告别着。马上就快到家了,可是cdy的脚步反倒是越来越缓了下来。她瞥见了自家房子里好像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暖色的光线,那光线以往对于疲惫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个温暖的信号。可是现在这个信号却变得越来越冰冷了。
这个家已经有人回来了,这里现在除了她,还会再是谁呢?她摸了一下自己隐在大衣里面的肚子,又是一阵透彻的苍凉。这肚子只让她过了几十天做妈妈的喜悦,从此以后自己将就这样无声的告别孕妇的所有期盼,又重归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世界里。这又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呢?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留住这个家了。等了很久,也等来了,最后还是失之交臂了。那么一个家的分崩离析也只在有数的倒计时之中了。散伙离开还是终究跑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