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声音陡然凌厉:“昨夜下着雨,你主子为何会违反宫规深夜出去!”
杏儿被吓得一抖,继而哭得更欢了:“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小主正睡着,忽然被外头雨打窗户的声音惊醒,让奴婢把香炉里的香换成安神香,这才稍有缓和,可没一会儿,小主就又焦躁起来,这次非要出门,还揣着火折子和一摞宣旨,奴婢要跟着,可小主不让,还质问奴婢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奴婢说没有,小主念叨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火折子和宣纸……”沈珩审视地看了杏儿一会儿,才看向皇后,沉声问:“东西在程贵人身上吗?”
陶皇后哀声道:“在水里,想来大概是挣扎的时候掉出来了。”
章贤妃疑惑出声:“她带这些东西干什么,难道是想去烧了什么地方?”
陶皇后语气无力道:“别胡说,外头下着雨,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纵火。”
语毕,她看向沈珩:“杏儿这丫头臣妾已经问过了,她是程贵人的陪嫁,一向忠心,应当是只知道这些。”
惊醒,安神香,火折子,宣纸,深夜。
很轻易便能让人联想到什么。
苏月妩未出声,看向沈珩,沈珩眉头紧锁,应当是也往那个方向想了,问道:“你是程贵人的陪嫁,她做事你应当都知道,她可有过什么亏心之举?”
杏儿想了想,一时语噎。
那可太多了。
从何说起啊?
但她也不敢欺君,只能老老实实地一一道来:“在、在家中时,小主经常会挤兑几个庶出的姐妹,有时还会自己把东西藏起来,诬赖是她们偷的,但其实小主也没多少恶意,就是喜欢看热闹……后来进了宫也是,也拿一模一样的手段污蔑过一次王答应,但是被皇后娘娘拆穿教训了,就没再干过!后来还和王答应和好了!最近,也只不过是经常在背后骂骂这个咒咒那个,没干什么实事……”
沈珩听得直皱眉,不耐打断:“昨天白日,她都做了什么?”
“早上小主自己出去散步,没有带奴婢,晌午才回来,骂…骂了柳答应一通,说她坑人,差点让自己出丑,然后没坐多久,就又被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叫走了,奴婢也没跟着,这次回来,便没怎么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在房里做针线了。“
章贤妃顿时骂道:“你这奴婢是做什么的?你家主子干什么都不跟着,合该拉出去打死!”
杏儿顿时又哭了起来:“我们小主在家就喜欢独来独往,不爱奴婢们跟着,娘娘可以去查问,实在不是奴婢躲懒!”
沈珩已然看向了陶皇后,没什么情绪地问:“皇后,你唤程贵人过去都说了什么?”
陶皇后看着他愣了两秒,紧接着面露不可置信,最后只苦笑了下,轻声回道:“陛下不是取消了晨会吗?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便不能时时洞察嫔妃间有无摩擦龃龉,像是前日苏嫔和柳答应,便大打出手闹到坤宁宫来了,臣妾怕这种事再发生,只能在昨日将后宫众人一一唤过来询问叮嘱,不止程贵人,贤妃,蒋选侍,陈答应,在昨日都来过,今日若非此事,臣妾还要唤剩下的人。”
她的神态表露出了被怀疑的受伤,可语言却未带出来,在大庭广众下,没给沈珩一丝为难。
沈珩盯着她看了几息,收回目光,对张贵德下令:“去储秀宫,将柳答应和她身边的宫女分开问话,只要不动刑,恐吓也好威胁也罢,朕要知道她昨日都和程贵人说了什么,还有御花园那时当值的宫女,也要一一过问。”
“嗻!”张贵德领命下去。
沈珩走到苏月妩面前,面色沉沉地问:“前日你和柳答应大打出手?”
殿内的目光顿时都聚了过去。
苏月妩眨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回陛下,确有此事。”
陶皇后面露担忧,赶忙走过来几步道:“这事不怪苏妹妹,是柳答应的错。”
“朕当然知道是她的错。”
沈珩冷笑了声:“一个答应,敢跟朕的婕妤大打出手,不是她的错,难道是宫里尊卑有别的规矩错了吗?”
陶皇后和章贤妃同时愣了愣,接着都看向苏月妩。
“陛下已然把苏妹妹晋封为婕妤了吗,什么时候的事,臣妾竟不知道……”
陶皇后反应过来后,笑着道。
沈珩却没有回她,垂眸紧紧盯着苏月妩:“所以那日你没去养心殿,而是去了坤宁宫,是因为这件事?”
见苏月妩再次点头,沈珩心中骤然一痛。
他的阿妩都被人以下犯上,欺负成那样了,他却因为赌气不见她,害得她不得不去找皇后做主,什么嫡子那些话,也是因为皇后帮她做主,为表感激才顺口说的吧。
他还因为这件事更生气了,惹得她用那种卑微的方式来哄他。
当着众人,沈珩纵然再难受,也不好做什么发泄出来,只忍了又忍,没忍住屈指轻敲了她额头一下,绷着脸哑声道:“白长嘴了。”
除了胡说八道,一句正经话都不知辩解。
处置
一个时辰出头的功夫,张贵德便回来复命了。
御花园的宫女没有离得近的,无人听见,只柳答应和身边的一个叫玛瑙的宫女被恐吓后,都吐露了一致的说辞。
两人聊到圣宠正隆的苏嫔,各自阴阳怪气了几句,因为又看见张贵德拿着圣旨往那边走,猜测是苏嫔晋升,程贵人便想去凑热闹,但柳答应因为才和苏月妩起争端被皇后训斥过,便拒绝了,最后程贵人一个人走了,不知去没去找苏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