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不知何时已走了回来,站在门口笑道:“不,这恰恰是二老作过的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楼夫人皱了皱眉,向郑娴儿道:“你出去吧。”
“太太真的不打算活埋我了?”郑娴儿有些惊异,连劫后余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楼夫人不肯答她的话,楼阙便向她淡然一笑,指了指长廊下的一丛墨菊:“到那里去等我一会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郑娴儿有些不情愿,楼阙却径自放下门口的竹帘,挡住了她的视线。
廊下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小丫鬟站着,郑娴儿不愿落个“听墙脚”的名声,只得依言走到园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各色的菊花。
今日的事,闹得她有些措手不及,更有些莫名其妙。
原以为那件事被揭穿之后就只有死路一条的,如今看来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样,她又实在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楼阙似乎有点儿故意戏弄她的意思。
想到这一层,郑娴儿的心里便生出了几分怒气,原先的那一团乱麻反倒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楼阙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郑娴儿坐在花池上,咬牙切齿地糟蹋花草的场景。
“这是母亲最爱的‘如意金钩’,你给糟蹋成这个样子,小心母亲生你的气!”楼阙含笑走过来,当着小丫鬟的面坦坦荡荡地向郑娴儿伸出了手。
郑娴儿忙起身躲过,冷声道:“五公子有话就说吧,我还赶着回去呢!”
“边走边说。”楼阙唇角带笑,看上去心情十分愉快。
可是郑娴儿的心情十分不好。
她加快了脚步,故意挑平时挺多人走的那条甬道走过去,不肯与楼阙并行。
谁知楼阙今日竟像是完全不打算避人似的,明明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小厮走了过去,他仍是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郑娴儿的手。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郑娴儿咬牙。
楼阙轻笑:“咱们两个是同犯,你死了我自然也陪着你死,你怕什么?”
郑娴儿脚下站定了,拧紧了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还算楼阙没有放肆到底,只在她手上攥了一下就立刻松开了。
只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郑娴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说:“娴儿,你先前何等轻浮放诞,如今怎么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郑娴儿在心里反复念着“轻浮放诞”这四个字,久久无语。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甬道直走进大花园,视线范围内终于不再有丫鬟婆子们的身影了。
郑娴儿紧绷着的精神终于得以松了几分,这才开始认真地思忖楼阙刚刚提出的问题。
她变了吗?
似乎……并没有吧?她一向“轻浮放诞”是不假,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岂敢含糊?
她又不是活腻了!
再说,从前不管怎样都是她一个人,如今却要牵扯上楼阙的前程,她怎么敢肆意妄为?她的良心虽不多,芝麻粒那么大的一点点却还是有的!
如今这“一点点”的良心带来的那么“一点点”的谨慎,在楼阙的眼里竟那么不合时宜吗?
郑娴儿的心里愈发懊恼。
楼阙看看四周无人,便放心大胆地牵起了郑娴儿的手,拉着她一起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了下来:“别恼,我不是说你不好。——我的意思是,今后你尽管恣意妄为,这府里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
郑娴儿狐疑地想了一阵,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楼阙哑然。
郑娴儿有些急了,站起身来伸手便往楼阙的额头上摸去:“不会是真的吧?你昨晚在我门外吹了一夜的风,是不是发烧了?发烧就要及时退烧,不能乱吃药的……”
楼阙苦笑着抓住她的手,一脸无奈:“娴儿,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郑娴儿点了点头:确实信不过,谁叫你今天一直不正常。
楼阙按下她的手,无奈地向她解释道:“咱们的事,母亲其实早有察觉,瞒不了太久的。我今日当面把实情说给她听了,就是把你托付给了她。今后我不能常在府中,母亲会帮我保你平安。事情说穿了,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