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赓的眉心又抽搐了一下。
郑娴儿勾起唇角,赠他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
黎赓用力揉了揉眉心,心里那股烦躁之意比先前更加强烈了。
这时,一直安静地在一旁坐着的黎三小姐忽然迟疑着开了口:“郑姐姐,你认识红姑吗?”
郑娴儿怔了一怔:“什么红姑?”
黎三小姐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必是我认错人了。”
郑娴儿心下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
对黎家的人,她不会有什么好感。
但不知怎的,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她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红姑?那是谁?
这时,闷坐了许久的东道主黎赓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楼三奶奶还记得您的丫头桂香吗?”
郑娴儿一愣,随后又冷笑起来:“倒还没忘。府里的人只跟我说她被卖到了勾栏,我想该不会刚好就进了你的枕香楼吧?”
“你知道……”黎赓一惊。
随后又有些恼怒。
枕香楼背后的主子是黎县令,这两年楼里大事小事多半都是黎赓在处理。这件事十分隐秘,但作为至交好友的楼阙自然是知道的。
郑娴儿看看黎赓的脸色,知道他错怪了楼阙,忙道:“你不用胡乱疑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还真不是桐阶跟我说的。”
黎赓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阵,终于冷笑道:“罢了,这不重要。——你可知道,桂香那丫头正在四处散播流言,说你跟你们家二公子……”
他是守礼之人,后面的话自然说不出口。
郑娴儿有些意外,忍不住皱了皱眉。
桂香是慎思园那边卖掉的。她原本以为朱金蓝事先会动用一些手段让那丫头管住嘴,如今看来……
似乎有些棘手。
她正觉得麻烦,楼阙忽然开了口:“青楼之中让一个人张嘴说话很容易,让她闭嘴更是易如反掌。这件事,延卿兄想必已经解决了吧?”
黎赓皱眉看了他一眼,顿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眼下那奴才已经开不了口了。只是——你不介意?”
楼阙仰头饮下一杯酒,面露笑容:“我为什么要介意?”
黎赓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再看向郑娴儿时,却见她只管专心致志地用筷子戳鸭头吃,竟像是对刚才的话题全然不上心的样子。
所以,这件事从始至终竟只有他一个外人在生气上火?
黎赓觉得自己简直蠢死了。
楼家后院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操心了!那个女人原本便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楼桐阶自己愿意戴绿帽子,旁人何苦替他出头!
更何况这事儿一看便知道是一本又脏又烂的糊涂账!
“晦气!”黎赓咬咬牙,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最爱搅事情的葛丰不知怎的竟没有开口,只管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盯着郑娴儿的脸看个不住。
郑娴儿虽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只是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便照旧一心一意地去对付桌上的菜肴了。
黎赓恰好看到了那个笑容,脸色不免更加阴沉了几分。
楼阙倒是安静得出奇,除了偶尔帮郑娴儿夹一下远处的菜肴之外,其余时间竟也是气定神闲地只管吃喝。
于是这雅间之中奇异地安静了下来,直到终席。
楼阙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黎赓终于想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且慢。听说你过几日要去京城?如今那边的形势可不太好——主弱臣强,万寿节上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来,你何必赶在这个时候去踩这趟浑水?”
“原来延卿兄是在关心我!”楼阙的语气有些调侃,面上却难掩喜色。
葛丰也回过神来,在旁“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延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桐阶你可以放心了,延卿这心里呐,可还疼着你呢!”
楼阙微笑着向两人拱了拱手:“二位放心,我自有分寸。”
葛丰笑嘻嘻地道:“知道你有分寸,可毕竟是出一趟远门,又恰好赶在如今这个时候——今日太过仓促说不成话,改天我俩单独给你践行好不好?明晚枕香楼……”
“枕香楼我就不去了,”楼阙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如今有人管着,不比你自由自在。”
“哟哟哟——”葛丰用筷子敲着酒壶,拍桌大笑。
这时,原在外面守着的钟儿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凑到楼阙的身旁急道:“褚先生叫人来请,说是书院里有急事,请您尽快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