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里的恐惧担心懊恼害怕委屈像一把火,从心底燃烧起来,烧得她整个人都开始战栗。她从楼道里冲出去,跑到食堂楼下的电话亭,第一反应打给了周成。
嘟嘟——电话接通,传来的却还是周成助理的声音。
不意外,但铺天盖地的无助和失落顷刻就将周依婧淹没,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误入歧途站在离沙滩有些远的礁石上,傍晚的潮水在几个眨眼间就漫了上来,四周全是阴蓝的海面,再过不久这块礁石也要被吞没。
她本能找自己心中最亲近的人,周成却没能出现。
今晚的月色一点都不明亮,夜色那么重,路灯的光冷白刺目,像是在讽刺她自作自受。
她不知道林亦扬的电话号码,浑浑噩噩等到回宿舍才联系对方。
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本就不光彩,一想到对面倾听的是林亦扬,这份不光彩就翻倍,两倍不止,四倍五倍百倍,她变得有些瑟缩,下意识不想让林亦扬了解到这样的自己。
所以带上耳机接通林亦扬的电话后,只有沉默。
耳机质量很好,将对面林亦扬各种声音全都传递了过来。放下水杯时的咔哒,敲击键盘的嗒嗒,凳子移开时的刺啦,更多的是林亦扬打游戏时简短冷沉的指令。
是的,林亦扬最近又忙了点,接了几个游戏的陪玩,得时不时上线陪人打游戏挣钱。
周依婧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陪玩这个职业,不过想想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现在享受到的除了林亦扬和林爷爷的人际交往和服务,不都是因为有钱么,只要你有钱,想干什么都行。
但她生气的是,她有钱,林亦扬却不找她,宁愿自己多大几份工,少睡几个小时觉,都不愿意找她说一句话,只要他说句话,她作为朋友当然可以二话不说给他钱,把自己弄那么累有什么必要。
但这些周依婧没说,因为说了,就会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争吵,虽然她没有看不起林亦扬,但她不想让自己的举动再给林亦扬一种被看低的错觉。
于是她绞尽脑汁,只能让王妈换着炖汤做菜,再拿去给林亦扬和林爷爷吃。
她偶尔会住在林亦扬家,林爷爷看她孤零零一个人,总是心疼。只是林爷爷不知道,每次住在林亦扬家的时候,她并没有乖乖睡在林爷爷给她准备的房间,而是保证被子枕头去林亦扬房间,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凭借一种本能反应,知道林亦扬在的时候,会睡得格外香,心情不管是兴奋也好,悲伤也罢,靠近林亦扬,那条情绪曲线都会渐渐趋于平和,时不时的斗嘴都让她觉得舒服,既不过分上扬,也不过分低落,整个人都会平静下来,她喜欢这种平静的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林亦扬身上就有这种力量。
就像现在,哪怕心里再委屈害怕,懊恼失落,听着耳机里冷沉的嗓音,细小的动静,周依婧也都渐渐平静下来,在纷乱的思绪里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依婧在教室看到宋冬的时候,吓得打碎了杯子。
她反应过来昨晚是被温茉和任宥骗了,但误会人并做错事的懊恼后怕还在,哪怕是被骗也没抵消这层情绪浪花,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是她有问题。可要让她道歉,那根本不可能。
她不会向谁低头,错她意识了,担惊受怕的滋味她也尝到了,道歉就算了。
周依婧和宋冬他们,在班里就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两拨,高中的生活就这样平淡无聊地进行着。
如果要找出一件有意思的事,大概是她拿着题抱着逗林亦扬的心思去问,竟然真的被教懂了,林亦扬轻而易举将她手上的难题化解,又用简单的方式教会她,还能很快写出几道相似的题让她写,像是一定要她完全掌握这个知识点为止。
有了这个开头,每周她都会把学校里不懂的题拿来问林亦扬,林亦扬讲题的语调和打游戏的语调差不多,声线很平,冷沉动听,因为这场每周的“补课”,周依婧硬是从原本只打算随便学随便考学成了班里中上的水平。
麻雀从教学楼旁的大树上惊起,风一吹,碧绿的叶子就泛了黄,再一吹,纷纷扬扬洒下来,入了冬。
放寒假那天,是周成助理过来帮忙搬的东西,整整一学期,周依婧和周成的见面十个手指就能数出来。
她闹过哭过恨过,最后只能被迫地平静地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和林亦扬吐槽抱怨时,他说可以试着和周成好好沟通一下,于是她将希望寄托于过年团聚的除夕,希望那天可以和周成好好聊聊。
宣淮的冬天又冷又没暖气,周依婧几乎离不开空调,根本不想踏出门一步,她本想把林亦扬骗来别墅这边,可林亦扬总是待一会儿就得走,害得她只好全副武装跟着林亦扬出门。
林亦扬看着她又是帽子又是围巾又是棉袄又是雪地靴的一层一层把自己套起来,眼里不禁浮现出零星笑意,“宣淮冬天不下雪。”
“简直比下雪的北京还冷!”周依婧最后带上毛绒绒的手套,拉着林亦扬出门,嘴上为自己辩解,“这冷风冷雨跟往骨头里钻一样,屋子里要是不开空调,进去比外面都冷,这谁受得了?”
林亦扬听着她的吐槽,笑了笑说:“我家不开空调,你回去吧。”
周依婧哪能同意,一个人在家也太无聊了点,躺在被窝里看小说都没劲,哪有去林亦扬家和林爷爷唠嗑有意思。
“好久没见林爷爷了,之前每周去找你总没碰上林爷爷,你刚不是说林爷爷在家吗,我去看看他。”周依婧说话间,白气一团团从嘴巴里冒出来,搞得她的眼睛都雾沉沉的,看什么都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