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转念一想,第一天打卡,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作为工厂女工,她江菀柔还是一个连机器操作也不熟练的纯新人。
&esp;&esp;快走到下一个车间时,她隔着门就听到了里面机器轰鸣的声音。这大过节的,哪儿来的这么大动静?
&esp;&esp;刷过门禁卡后,门开了,是一间小型工作间,桌台前几个工人或站或坐,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各自的分工。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江菀柔也认不得谁是谁。
&esp;&esp;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工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正是换班时间,见有人进来,以为是来换班的当值工人,大声问了一句,“怎么就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呢?你先来替我吧,我要下班了。”
&esp;&esp;“我不是。”江菀柔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来车间里看看的。”
&esp;&esp;“新来的?没人带?”对方招了招手,“你先过来,让桂梅教教你,你在旁边看着。”
&esp;&esp;大姐将靠近的江菀柔拉到身边,和旁边称作桂梅的女工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出去了。
&esp;&esp;江菀柔见解释无效,放弃了白费口舌,乖乖地站到桂梅身边学习观摩,“今天还有订单?”
&esp;&esp;“是啊,赶上放假,工厂是不上班,外面的酒店可忙咯。这是今天有酒店办宴席,特意预定的。”桂梅一边解释一边将磨粉机处理过的两种粉末进行混合,“你看看,这边是糯米,这边是粳米。”
&esp;&esp;江菀柔听罢立即明白过来,是在做松糕。
&esp;&esp;海州人订婚或者结婚的时候,常常用松糕做伴手礼,或直接上酒席上现点。
&esp;&esp;松糕不同于一般糯唧唧的纯糯米糕,不用和面揉团,直接铺粉,口感松软,吃到嘴里全是现磨粉的清甜口感。
&esp;&esp;桂梅正在将经磨粉机处理过的糯米和粳米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根据比例不同,混出来的口感也有差别,糯米越多越粘牙,粳米越多越松散,江南稻一般选用3:7的比例。
&esp;&esp;米粉混匀之后筛入专门制作松糕的格栅,轻轻铺上一层。这些格栅还是爸爸根据江南稻松糕的形状专门请木匠设计的,为的就是让馅料分布均匀且蒸熟后保持最佳形状和厚度。透过外皮,隐约可现,但绝对不会泄漏或破开。
&esp;&esp;现在是五月初,马上立夏,海州人最爱的就是清凉爽口的薄荷方糕。
&esp;&esp;“这一笼正好是多下来的,你试试看吧。”桂梅将手里盛着薄荷汁的容器交给了江菀柔,“把薄荷汁浇到粉上。”
&esp;&esp;这道流程看似容易,但不小心一个手抖就会将薄荷汁浇到外头、漫出格栅,要么就是太浅,到时候尝不出恰到好处的浓郁。
&esp;&esp;江菀柔站在台前,一手托住袖子,另一手浇汁,舞出了一股艺术家挥墨自如的气势。再细看格栅,却是高高低低。
&esp;&esp;“还能抢救吗?”她不好意思地问。
&esp;&esp;“新人都是这么来的,不要紧,”桂梅从江菀柔手里接过薄荷汁,用小勺进一步调节。肉眼观测的水平也是在江南稻工作了十几年练出来的本领
&esp;&esp;第三层再铺一层米粉,形成夹心饼干似的三层结构,两头洁白、中间嫩绿,不需要添加酵母或任何膨松剂,吃的就是最自然的米香和最爽口的薄荷白糖。
&esp;&esp;最上面再印上红彤彤的喜字,和江菀柔前段时间用到的喜饼一样,十分喜庆。
&esp;&esp;松糕并非时令特产,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平时大多是做成豆沙馅儿或芝麻白糖馅儿,根据馅心不同,面上或点缀果仁和红绿丝,或撒上桂花。
&esp;&esp;薄荷松糕的出品和薄荷的生长季节同步,五月初夏开始,九月入秋结束。随着气温的上升,人心浮躁,午后犯困时,来一块糖薄荷再配一杯薄荷茶,提神醒脑的效果并不比咖啡差。
&esp;&esp;遇上大型婚宴,大酒店的面点师傅通常来不及现做大批薄荷松糕。有的会选择提前做好成品或半成品,上桌之前加热一下,外皮难免发干发硬。
&esp;&esp;讲究的酒店为了保持松糕现蒸的最佳口感,基本都会选择提前从外面的糕团店定制。海州的大型宴席里用到的松糕大半都来自于江南稻。热腾腾的一出锅,马上就进行转移,等到上桌时,软硬适中又不烫嘴,最为美味。
&esp;&esp;“这批货几点出仓?”隔着口罩,江菀柔隐约闻到了热气腾腾的大型蒸屉里不断溢散出来的甘甜米粉和清爽薄荷那份独属于夏天的芬芳。
&esp;&esp;“十二点。这锅熟了之后,我们检查一下,时间就差不多了。”负责质检的工人回答道。
&esp;&esp;工作间直送酒店饭桌的糕团不用上流水线进行包装,而是直接拉到酒店进行装盘,因此人工检查需要格外仔细。
&esp;&esp;“待会儿我们这边得有人跟过去吧?”江菀柔打算司机一起去现场看看验货的情况,“你们弄完这批,该休息就休息,我跟过去吧。”
&esp;&esp;工人们看着新来的女工一副指挥者的模样,不知内中情况,面面相觑地愣在原地。
&esp;&esp;“不好意思,”江菀柔猛然想起刚刚稀里糊涂被拉过来,还没和大家打过招呼,“我是新来的经理,叫江菀柔,正式上班是五一之后,今天先来看一看现场。”
&esp;&esp;“江菀柔?”老员工桂梅隔着手套拍了拍手,“哎呀,不是江师傅家的外孙女嘛!我听说你在上海工作,怎么跑这儿来了?”
&esp;&esp;“我已经从上海搬回来了。外公没了,以后由我和爸妈一起接手江南稻。”
&esp;&esp;“哎呀,”桂梅隔着手套牵住了江菀柔的手。虽说看不到纤细的手指,但她脑海里回想起了多年前陪着江师傅一起来厂里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娇滴滴的闺女,这么嫩的手,往又热又吵的车间里走做什么呢?”
&esp;&esp;“手残,就是来学习的。”江菀柔张了张手。
&esp;&esp;趁着工人对出锅的松糕进行检查的功夫,江菀柔回到更衣室,换下了进入车间穿的防尘服,一路小跑赶往出货的地点。
&esp;&esp;一辆外来的小货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esp;&esp;“师傅,你好,我待会儿跟你一起去送货。”江菀柔和司机打了一声招呼。
&esp;&esp;司机见是一副生面孔,问道,“今天不是大强师傅?”
&esp;&esp;“工人说他今天休息,我是新人,正好跟去学习。对了,您是哪家来拉货的?”
&esp;&esp;走得着急,都忘记问是哪家酒店了,江菀柔一边问一边展开了手里的纸质订单。
&esp;&esp;“我是如园来的呀。”
&esp;&esp;“如园?”江菀柔也看到了订单上的商家名称,“陆家的如园酒楼?”
&esp;&esp;“是啊。海州还有谁家的如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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