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楠离开后,陆子卿上前行了个礼,“将军,该换药了。”
“好。”
萧彦挽起袖子自顾走到凉棚坐下,手臂上缠的白布有一大片暗红。
陆子卿单膝跪地,取出药和工具小心处理伤口,嘴里开始了属于郎中的喋喋不休。
“将军有伤在身,还是少用些力,这伤口不小,时下春寒交替,若是不小心感染就麻烦了,这段时日还需好好休养。”
萧彦垂眸看他,轻声说:“军医心细,我等行伍之人粗野惯了,倒是很少注重这些。”
陆子卿没抬眼,继续手头之事。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是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不好好爱惜身子,到老后悔就晚了。”
萧彦轻笑,“军医说的是,我定当谨记。”
陆子卿说:“将军为国为民,肩扛重任,不比我们寻常人无所谓,应当更注重些才是。”
“军医此言差矣。”萧彦说。
“医者,不光要精通医理治病救人,还要心细如,有极好的耐心照顾病患,终日劳心费力,也非一件易事。”
“我军将士数万,他们的身体康健还要靠你们,你我只是所在职位不同而已,其他并无差别,军医莫妄自菲薄。”
陆子卿闻言,手中动作微顿。
自古权贵都是高高在上,视底层人如卑贱蝼蚁,更不会正眼瞧。
这番话,着实让他觉得与萧彦的身份极为不符。
“将军不光心系天下,还这般体恤下属,令人钦佩。”陆子卿说。
萧彦嘴角微微弯了一点儿弧度。
“这世间之人,不论是帝王将相,士农工商,亦或是贩夫走卒,每个人都有自己相应的使命,只要做到恪尽职守,无愧于心便好。”
“将军好见地。”陆子卿处理完伤口,边收拾药箱边随口问。
“说起军医,朝廷每次出征都会在民间征集,那出征结束以后怎么安置呢?”
萧彦起身说:“出征结束以后,会征询个人意愿,若愿留下来的就登记在册,由太医院派遣至边防,若是不愿意留下,就遣返征集地。”
边防?
陆子卿心口猛地一沉。
怎么会是边防?
此前还没到雍州时,他们本来计划是直奔京城。
可又考虑到身份差距,想要名正言顺进入皇宫堪比登天,迟迟未想到办法。
为此,整日寝食难安,还要赶路,人都熬瘦一圈,幸好身边有苏乘风照顾。
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听说朝廷出兵北伐,准备在民间征军医,只是征集的州府不确定。
这才快马加鞭,改道前往雍州碰碰运气。
总算老天爷可怜,给陆子卿最后一条路,仅这荆棘小径一路走来都如履薄冰,生怕哪日就命丧荒野。
可眼下又告诉他,这可能是一条死路?
陆子卿想不通,拇指死死掐在药箱手柄上,暗暗压住心底翻涌的愤恨,面沉似水地问。
“为何会去边防?”
“边防是大宁第一道防线,重中之重。”萧彦缓步于靶场。
“边疆苦寒不比内城,医官尤为短缺,所以,不论军器辎重,还是医用药食,自然是优先考虑。”
陆子卿面色略显僵硬,点头应声,“原来如此,军人保家卫国真是不易。”
“不过……”萧彦侧脸看他一眼,“若是大夫医术精湛,加之朝臣推举,朝廷会录用。”
此话一出,陆子卿双眸明显亮了,消沉的心立时活过来,他侧过身正对萧彦。
“还能这样吗?”
萧彦“嗯”了声。
“但也有条件,在宫里当差一切服务于皇上,需得精益求精,事事谨慎妥帖,而太医院和军队,是直接关乎皇家的身体康健和安危,尤其重要。”
“入太医院就职,需参与太医院考核,合格后方可就医生之职,而日后每次晋升也需参与考核。”
陆子卿静静听着,像是学生在听先生讲课一般,生怕错漏什么重要信息。
萧彦看着这副认真,又说:“只有一种除外。”
“哪种?”
“皇上直接任命的除外。”萧彦拔下靶子上的箭,“在宫里不论何人何种差事,只要皇上亲口御言了,就可以。”
陆子卿点头,“将军说的是,宫里当差自是格外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