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可休息好了?”
杜山逸从南边回来,毫不讲究地坐在地上,将靴子脱下来倒了倒,才有慢腾腾地穿了回去。
蔺赴月上前扶他起来,“外祖父去南边看过了?”
“看了,”他叹了口气,“倒了太多宅子,死了不少人啊……”
语气里有默哀,也有无能为力,“听说外头庄子上形势更加严峻,不知要死多少人,唉……”
杜家在城外有两三个庄子,都由杜宅从前的老管家金伯管着。
金伯六十好几的年纪了,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腿脚不大方便,这回恐怕凶多吉少。
“我命傅大去瞧过了,他说没找见老金,唉……不知是逃脱了,还是压在底下了。”
蔺赴月心脏一抽,疼痛有如旋风一般卷过全身,她愕着双眼,“您是说金伯他……”
蔺赴月小时候常回外祖家,金伯每回都站在门前两尊石狮子那儿等她,他年纪虽大,但有一颗童心,哪次手上不抓着点好玩的东西逗她开心?
或是自己做的竹蜻蜓,或是冰糖葫芦,小糖人……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
属于扬州的记忆在这场地动中失去了,连人也要离开吗?
蔺赴月眼眶泛酸,“外祖父,我想亲自去找找?或许他就是埋在地下了,还能活的……”
杜山逸摸了摸赴月的头顶,“这是自然,就算你不提,我也要叫你表哥去找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你先去吃点东西,中午的时候去府衙门口,裴大人要亲自带队去镇上救灾,你和长风随他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与裴江羡同行是蔺赴月始料未及的,她草草吃了两口清粥,便和杜长风往府衙门口去。
拐过街角便见裴江羡站在树下喂马,长身玉立时仍是一派矜贵模样,若是不看后头断壁残垣的萧索,恐怕以为他是为了“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趣境来的。
转身时大概是看到了他们,裴江羡放马在草地上吃草,负着一手走过来。
蔺赴月深吸一口气,福身行礼,“裴大人。”
裴江羡轻“嗯”一声,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语调平平,“外头不比城里安全,你们多加小心。”
“是,多谢裴大人。”
裴江羡撂下这句话便走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挪开了。
现在出城的路极其难走,但裴江羡还是给蔺赴月安排了一辆马车,坐在里头颠颠荡荡的,折腾了许久才出了城。
城外的路相对宽阔些,马车慢慢跑了起来,行了约有半炷香的功夫,忽而听见前头有人驱马靠近,嘴里高喊着,“裴大人,不好了裴大人……”
马车渐渐停下来,蔺赴月掀开帘子去瞧,一人浑身脏污地回来,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
那人滑落下马,跪倒在裴江羡马前,“大人不好了,我们的粮草被人劫了!”
裴江羡一怔,迟疑地看向前头狭长的山路。
扬州城外就是几座连绵的低山,而去往受灾最严重的镇上只能通过这条路,托运粮草的马车在山根底下被人劫走了,保不齐是遇上了盗匪。
裴江羡略略一忖,调转马车往蔺赴月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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