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从?善如流,夹起莹白果肉。
“不要这个,”盛拾月眉梢一挑,半点也不给丞相大人留面子。
银筷只能一转,又落到葡萄上。
站在旁边的叶流云表情复杂,她依稀记得殿下是伤了下半身,而?不是折了手吧?
不过盛拾月向来懒散娇纵,被这样伺候也正常,可……
叶流云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殿下因伤和酷热,只着了件翠色薄纱裙,而?宁清歌也不知为何,也挑了件同色同材质的竹纹长裙,两者贴在一块,一人明艳一人清雅,竟不觉违和,反倒十分?般配。
且宁清歌十分?体贴,喂完之后,见有果汁沾到盛拾月唇边,便拿起帕子替她擦拭,另一只手中的摇扇也不曾停下。
再看她的九殿下,不仅不像之前那样抵触对方,反倒像只猫似的,仰头眯眼方便宁清歌伺候,说不定?下一秒就要把毛茸茸的脑袋伸到人家掌心,轻蹭着讨好?。
怪,怪得很。
叶流云分?明站在不远处,却有一种被两人隔开的感?觉,满身的不自?在。
听?其他仆从?说,昨夜殿下与丞相一起跳了湖,还在湖中心抱了好?一会,难不成,这荷花池还有促进感?情的妙用?
她拧紧眉头,看着宁清歌将方才的荔枝咬入口中。
这可是殿下平日里?最喜爱的水果,去年还一口气连吃两盘,以至于上火、口舌生疮,惹得曲姨责怪,却也没让她少吃两口。
现?在反倒一口不食,全让给宁清歌了?
叶流云内心五味杂陈。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最后只能又扯出一个话题:“昨夜许家报官,说是他家许少爷被贼人拽入巷中,暴揍了一顿,刚好?些的腿脚又折断了。”
听?到这话,盛拾月眉梢一挑,勾起唇角,促狭地笑起:“是哪位义?士出手了?应该将两条腿都折了,省得像个蚂蚱似的到处蹦跳。”
叶流云也跟着她笑,说得隐晦:“许是拔刀助不平的路人们吧,瞧许少爷仗势欺人,便寻了布袋,将他脑袋蒙住,在黑暗小巷中拳打脚踢,另一条腿没断,可也动弹不得。”
“听?许府的医师说,脚腕处红肿如猪蹄,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盛拾月假意?关切,啧啧几声:“许少爷怎么那么可怜啊,这段时间恐怕都要躺在床上了吧。”
短短一句话,语调千回百转,绕了七八个弯,恨不得把幸灾乐祸四个字直接说出。
她咬碎葡萄果肉,笑眯眯感?慨:“这葡萄怎么那么甜,像加了十斤白糖似的。”
叶流云接上一句话,说:“旧伤加新伤,医师说若不再好?好?躺上几个月,恐许少爷日后坡足。”
“哟,瘸子可不能参加武举啊,许少爷日后得多注意?些,”盛拾月话音一转,又道:“你等会替我去问?问?,哪家有用久的破摇椅,赶紧给许少爷送去。”
叶流云强忍着笑,说:“孟小姐已经送了,昨夜替殿下寻工匠时,给自?己也定?了一把新的,顺道将旧的那把送到许家了。”
她又补充:“可惜许少爷用不上,全身上下没个好?地方,躺着趴着都在喊疼。”
“唉,也不知道许少爷这些日子要怎么好?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是活受罪。”
盛拾月眼睛一弯,顿时笑出声,心里?终于舒坦了。
叶流云摇摇头,继续叹气:“就是这贼子一直抓不到,许少爷咬死?说是孟小姐她们,可孟小姐她们当时都在倚翠楼吃酒,寻来倚翠楼仆从?细问?,人家说孟小姐她们从?来没离开房间半步,众人便觉得是许少爷气急乱发疯,胡乱咬人。”
盛拾月更乐,就连旁边人喂了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就咬住,随口就夸了句:“这荔枝也甜,比刚刚的葡萄好?吃。”
现?在无?论是什么,只有落到她嘴里?,都要被夸两句。
旁边的宁清歌似也笑了下,清亮眼眸倒映着对方身影,不觉盛拾月睚眦必报,反而?喜欢她这幅鲜活模样,明艳眉眼扬起,嬉笑怒骂间带着不羁的少年气。
池边竹叶被风吹落,雨帘打出大圈小圈水波,水珠泼溅到荷叶上,吓得金鱼摇尾而?逃。
说话间,两人又提到孟小四。
虽然许正明的真实目的在盛拾月,可孟小四却自?觉愧疚,觉得盛拾月为帮她,不仅折了头好?蛐蛐,还差点因为她输了马球赛,甚至连盛拾月挨打这事,都算在了自?己身上,回家之后就闹着要发愤图强,不再扯盛拾月后腿。
盛拾月对此将信将疑,毕竟孟小四往日对骑射习武是没一点兴趣,还不如拨弄她的金算盘,但对方难得努力,她也不好?打击对方,只思索着这人能坚持几日。
她思绪一转,又说:“你让曲姨准备些礼物,派人送到孟府上。”
叶流云疑惑瞧着她。
盛拾月便解释道:“若不是孟家帮忙,我恐怕还得再多躺几个月。”
这看似简单的挨打,实际也有其中门道,比如木棍的材质、行刑者的力度、手法。
例如前朝的廷杖,便是用栗木所?制,前端削成槌状,用铁皮包裹,铁皮上头还有倒刺,一棍下去就让人皮开肉绽,哪怕是年轻体壮者也难熬五十棍。
而?大梁则相对温和,只用削成圆木的廷杖,但并非这样就轻松无?事了,还得再看行刑者。
据说有些酷吏为了贪财,会威胁受刑者交上大量“买命钱”,不然就让行刑者高高挥起,用力拍下,有些厉害的行刑者,不要十棍就能让人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