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屋子里几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倒是顾卫东格外淡定,拄着拐杖就出去了,见到伍月英后,脸上表情也没多少变化。
伍月英来的时候是有点忐忑心虚的,可等看到顾卫东拄着拐杖走出来的样子,她脑子里对顾卫东瘸腿的形象又一点点浮现上来,伍月英心底那点不自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觉得自己这回做的决定没有错!
虽然这一次,顾卫东回靠山屯的时间比上辈子要早了很多,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
顾卫东的腿肯定是瘸了,马上部队就会把他退回原籍,接下来这家伙就要去钢铁厂当保安,然后一辈子在保卫科再没挪过窝。
嫁给一个瘸子,本就让她一度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个瘸子还是个拿死工资的保安,这更是让她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得到头。
上辈子的种种,让她明白她选择顾卫东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没有这桩婚事,她也许早就跟着简铭出国,拿到对岸的绿卡,过上人人艳羡的上流社会奢华贵妇的美好生活了!
如今重生回来了,伍月英当然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她要在尚未酿成大错之前,把一切都扳回正轨,至于顾卫东这没出息的窝囊废,谁爱要谁要去,反正她伍月英坚决不会再嫁第二次了!
“上次你们政委来屯子里,我已经把我的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不要再死缠烂打,把这桩莫名其妙的婚约给解除了,是个男人就干脆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伍月英态度强势,一副这事儿没得商量的姿态,看向顾卫东的眼神也极为鄙夷不屑。
顾卫东盯着伍月英,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不知道上辈子的伍月英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抗拒过这桩婚姻。
他只记得那会儿他刚伤了腿,在申城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回北大荒。
等他回来的时候,部队的转业手续都已经办完了,是郝政委领着他去钢铁厂办的入职手续。
再回到屯子里,伍家就主动提起两人结婚的事儿。
彼时他还沉浸在职业生涯毁于一旦的巨大打击里,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看不到希望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周围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听,稀里糊涂地就啊跟伍月英领证了。
婚礼当晚他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隔天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竟然就这么草率地结婚了。
那时候他其实隐隐已经有些后悔,但遭遇了重大打击的他,根本无法静下来认真思考他到底要什么,只想要尽快从黑暗压抑的情绪中重新振作起来。
就如同父母亲朋劝说的那样,他也信了那个荒诞的理由,觉得办一场喜事冲一冲,或许身上的霉运就能散了。
可能是因为他步入婚姻的初衷就不虔诚,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他,那场婚姻,没能如他所愿,终结他的霉运,反而成为了他人生悲剧的开始。
重生一回,看着面前这个年轻靓丽的伍月英,顾卫东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隐隐有些厌恶和不耐烦。
上辈子他和伍月英结婚十八年,但其实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刚结婚第二天,他就去钢铁厂上班了,没过多久家里就传来了伍月英怀孕的消息。
后来孩子出生后,伍月英不是跟他吵架,就是在跟他妈、他妹妹干仗,在顾卫北娶媳妇儿后,新妯娌也成了她开撕的对象。
先是在屯子里造谣说他妈跟他妹妹欺负她,之后又对顾卫西结婚后仍然住在娘家的事儿极为不满,吵着闹着要把妹妹妹夫给赶出去,再后来顾卫北结婚,新婚第二天她就敲锣打鼓地要分家,把全屯子的人都给引到家里来了。
他爸妈对这个大儿媳妇失望透顶,最后实在疲于应付,只好应了伍月英的要求,分了家还专门在屯子里要了一块宅基地单独给他们夫妻建了房。
结果分了家后,伍月英就再也不愿意踏入顾家半步了,别说是平日里,就是逢年过节也再没去看过他父母,对他的三个弟弟妹妹,更是横眉冷对,根本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她还怨恨上了顾卫东,绝对在分家那件事上顾卫东没站在她那边,所以只要顾卫东放假从厂里回来,她就各种挑刺找茬跟他吵架,最后找借口带着孩子回娘家住。
两个人相看两相厌,本就没什么爱情和默契的婚姻,完全成了有名无实的空壳。
这场可笑的婚姻,煎熬凑合了十八年,直到那个男人回国,彻底让伍月英丧失了理智,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婚姻的枷锁束缚,奔向她想要的理想生活。
于是她就像现在这样毅然决然地提出了离婚,害怕他不同意,甚至不惜在他刚刚面临下岗危机、一片兵荒马乱之际,给予他一记痛击。
想到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儿,顾卫东眼神微沉,侧过头去叫顾卫南:
“小南,去把我行李包里面的那摞信封拿过来。”
“哦。”
顾卫南转过身老老实实进屋去取东西,等拿了顾卫东说的信封出来后,还忍不住瞪了伍月英一眼。
顾卫东把那叠鼓鼓囊囊的信封直接递给了伍月英:
“这是伍同志这一年来寄给我的信,我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也请伍同志你把我寄的信退还给我,谢谢!”
“另外,既然伍同志你执意要退婚,那是不是得请你拿出点诚意来,至少把我家走的礼、还有我寄的那些津贴物资还回来?”
没想到顾卫东会这么直接,伍月英呼吸一顿,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羞恼又是愤恨地道:
“不用你提醒,我会让我爹把东西还给你的,你大可以放心,你家的便宜我一分都不会占!”
说着,伍月英一把就将顾卫东手里那一摞信给抢了过去,然后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