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了静。
八月底,上海还是很热,窗外忽然电闪雷鸣,风雪交加。
苏懈很不适应这样的气氛,踢了他一脚打破僵局:“我说吧,好事没我份,出了事你就第一个想起我来了。我跟你不一样好不好,我从小就面对这些,我早就习惯了。我没有活在恐惧里,我巴不得哪天死了去见若琳。可是你……”
可是你,是画家。
是才华可以被称为天才的画家。
要看着自己的视力慢慢下降,慢慢模糊,一点一点被剥夺一切,色彩,光影……
这就是一场漫长又残忍的凌迟。
“不能做手术吗?”苏懈问。
阿信:“当然可以。但是手术成功率很低,医生说保守估计只有百分之十。”
苏懈心里又是一沉,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了。”
阿信:“因为咱们两现在同病相怜了。”
苏懈:“不,是因为你很清楚,我是全世界唯一不会劝你做手术的人。你告诉任何人,白英也好,你的家人朋友也好,他们都会劝你去做手术。只有我,我不会。”
房间里又静了静。
阿信:“……那你有什么建议?”
苏懈忽然有些口渴,走到他冰箱前找了半天,烦躁道:“你冰箱里连酒都没有吗?”
“戒了。”
苏懈忽然想起车祸的事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急糊涂了,随手拿了一罐苏打水拧开喝起来,喝了好大一口,才说:“讲真的,我要是你,我就去死。”
阿信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死?”
苏懈:“你又知道我没死过。我死过很多次好不好。”
阿信:“不就两次,第一次是谢若琳救了你,第二次被一个女医生救了。你说得好像你经常死一样。”
苏懈很坦诚地看着他:“我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担心第二天还能不能睁开眼。”
阿信不说话了。
苏懈一字一句说:“你去死,只有死过一次你才知道怕。”
房间里又安静了很久。
苏懈将手里的苏打水一饮而尽:“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信静了会儿,说:“想换个活法。”
……
这天周一,上午课间操时间,各班班主任站在自己带的班级身后,监督班上的学生做操。
阿信因为手受了伤,没有下楼去,站在走廊上看着底下的学生们。
班上好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都冲他吐舌头。
阿信正想下去管管这些熊孩子,手机在这时响了,是路易斯打过来的,自从上次路易斯给他打过电话后,他便存了他的号码。
路易斯打电话来,想必又是为了白英。
阿信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电话。
“李老师,你可算接电话了。”
阿信问:“白英怎么了?”
路易斯还有些吃惊,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对方就猜出来了,愣了愣,说:“她……她不见了。”
阿信:“什么叫不见了?”
“她已经三天没有来上班了,诡异吧。她之前天天来上班的,突然就不来了。她有多工作狂,你也知道的吧。我去她家,她家也没人。打她电话,关机了。”
阿信:“报警呢?”
“我们报警了,警察说联系到她了,人在新疆。她自己不愿意回来。她去新疆干什么?”
阿信愣住,半天没说话。
路易斯:“李老师,你在听吗?”
课间操结束了,学生们都往教学楼的方向蜂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