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晋冷冷道:「你们的人间?恐怕不会属于你们太久了!」
伴随着他话语落下,小小的茅草屋内忽然刮过一阵旋风。胡晋伸手一拂,宛若拂去灰尘一般,下一瞬,整间茅草屋灰飞烟灭,连同那七具干尸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诸死卫听令,从今开始,千里奔袭,为吾王扫清障碍。」胡晋吩咐道,带着那七道身影踏上了前路。
夜色笼罩了光阴海。
很奇怪,这片由时间空间乱流组成的大海上竟然也能看到正常的日落月升,但是这里的夜色与正常世界却是不同的。一开始,正在船舱里商量对策的人们并没有发现,直到负责巡视的士兵们叫嚷起来,掌权者们才纷纷上了甲板。
「天呐!」举目望去,几乎每一个人都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因为此时的光阴海实在是太美、太美了!
白天看来阴沉晦暗的天色被一片纯净的蓝所替代,夜幕中的星群密得简直难以想像,像是富豪人家专门用来显
摆的钉满了宝珠玉石的华贵衣料,闪烁着璀璨却温润的光芒,而船身下的大海亦变作了通透的光海,无数柔和的光芒从海底辉映上来,让人目眩神迷。海面上的雾气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流萤一般的光点,它们飘散在空中,时聚时散,时远时近,令人生出美好的遐想来,「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或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总之此时此刻的光阴海很难让人联想到可怕、恐怖、狰狞这些字眼,一切都显得静谧和美好。
所有人都不由得放缓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陶醉在这样的美景中,除了梁杉柏。他的眼底深处滚动着比白天更激烈的情绪,惆怅、伤感、惘然、悔恨……祝映台曾经以为那是因为他想起了金英岛两人的重逢,他不知道梁杉柏想起的是更久以前的事,久到甚至超过了当年还是燃阴的他沉岛葬海的那段过往。至今为止,祝映台还以为他的前世与常云的相遇是一切的缘起,梁杉柏却早已想起所有的一切。
缘起?不,那已经是果,还是一枚苦果。
看向身边睁着眼,好奇地打量四周的恋人,梁杉柏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意,他亏欠祝映台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咦?」突然有人发出了惊异的叫声,跟着从上方传来了喊声,「前面有东西!」那是站在瞭望台上的士兵用单眼望远镜发现了异样。
众人心中不由都是一惊,以为又遇到了什么怪物,虽然海王爷与他们一同被卷入龙卷风中,似乎四分五裂,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又知道它是不是躲在这片光阴海里的某个地方伺机而动呢?顿时,所有人都动作起来,欧阳手底下的士兵们再次排好了阵列,端起了手里的弓弩,警惕地瞄准着各个方向,王铮带着手下的士兵将上官烈等人保护了起来,而祝映台也拔出了常安。
因为祝映台白天的意见,思羽号此时关闭了动力,只是飘荡在海上,任由海水推着船身前进。但或许正是这一举动巧合了光阴海的某种运行定律,思羽号周围的景致到了此时竟然发生了改变,在遥远的天边,有什么东西渐渐露了出来。
「海王爷?!」
「岛?」
此时思羽号上的人们心里摇摆着两个极端相反的答案,没有人希望是那个不好的。遥远海平线的那段渐渐地隆起了一道长长的线,如同海兽的背脊,也像是岛屿的峰线,令人震惊的是,那条线是那么、那么的长,几乎横跨了整片海洋。思羽号与之相比竟然宛如蝼蚁一般渺小。
「这是把整片海都堵上了吗?」上官烈喃喃自语,「这要怎么绕过去,难道说这就是时间的尽头?」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了。面对着如此庞大的对手,没有人还能保持旺盛的战斗心,甚至是祝映台都慢慢地把常安收了回来。海水一如既往地轻轻波动着,推着思羽号缓慢却没有一刻停止地向前、向前、再向前,于是眼前的画面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了。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东西确实不是海王爷,而是一座岛。或者说是岛也并非特别准确,因为那座岛是如此的长,便像是一系列山脉只露出了山脊在海面之上,而岛上没有任何的活物,只有裸露着的黑玉一般的岩石。
「是玉矿脉?」上官烈狐疑地问道。
在思羽号的正前方,刚好有一个小小的弧形凹口,似乎可以作为港湾使用。海水将思羽号推至此处,便不再动作,仿佛一个领路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恭敬地退下,在旁候命。
上官烈说:「两位怎么看,我们要下去吗?」结果连问了三遍,祝映台和梁杉柏都没有回答。上官烈疑惑地看过去,却见梁祝二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怪异。不论是梁杉柏还是祝映台,此时全副的注意力显然都放在了面前的这座奇怪黑玉岛上,只是两人的神情有着明显的差别。上官烈不知道两人此时都在想什么,但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时候他们并不欢迎别人来打扰。所以上官烈离开了,他吩咐部分士兵留守原地,自己带着王铮和欧阳等人下船登岛。不得不说,上官烈仍然还是上官烈,尽管在这个年代的他没有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那么冷,但他仍是一个敏锐、果敢,某种程度上直觉很准的人。
船上的人离开了一部分,留下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得了命令也不敢接近梁杉柏与祝映台,以致于这两人就这么站在甲板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