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请了高僧推算,只需孝男孝女在坛前日夜诵念经文七日,即可助我母亲脱离苦海,再托人身。无奈小侄我皇命在身,无暇分身,二妹妹远在江南,来之不易,大哥又早丧,唯有我二兄与大妹可担此任,小侄深知女儿出嫁再不是娘家人,却是事态紧急,不得不为。”
“因此,小侄犹豫再三,还是厚颜上门,请求老太太怜悯,助我母亲一臂之力。”
王子腾说着说着竟然跪下了,一时间,竟然涕泪纵横。贾母耳闻这匪夷所思之事惊异不已,旋即却被王子腾的孝心感动,言道:“你母亲有子如此,受再多的罪也值得了,贤侄请起,只要二太太愿意,我没有不答应的。”
王子腾从进门起,唱念做打行云流水一般,贾琏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敬佩,怪不得这人能够官居一品。
这样的人不成功,天老爷也不答应!
王氏这些日子心气不顺,好在前日她刚收到了一大注银子,心里总算快活些,正在思忖,要过王府请求三兄长,替元春把银子送进去。真是福至心灵,外面玉钏进来通禀:“回禀太太,三舅老爷来了!”
王氏大喜,忙着起身迎接:“通禀做什么,快些把舅老爷请进来。”
玉钏道:“舅老爷正在老太太那里跟老太太说话,听闻是要接太太回家去住些日子,奴婢闻听这才前来通禀。”
王氏顿住脚步,返身坐下,皱眉暗忖:“腊月腊时正忙碌,兄长为何要接我归宁?”随即展颜,管他呢,自己正要回娘家,这到两便了。
059
王氏这里整饬衣冠,带着丫头婆子来给贾母请安,顺便与她三哥会面。
孰料王氏到了荣庆堂,已经晚了,王子腾已然告辞家去了,约定了明日一早前来迎接王氏归宁。
王氏大失所望,贾母不免安慰道:“明儿你就归宁,不争这一日。”
王氏福身:“媳妇不孝,宝玉还要托付老太太看顾!”
贾母颔首:“我带宝玉何须你说!”
今日凤姐身上不舒服,请了太医过府请脉,故而不在这边伺候,倒是邢氏伺候在侧,见了王氏面上尚未消散的紫痕,邢氏虽未出言挑衅,却是眼露讥讽。这些日子,她在老太太面前可是很得脸。
妯娌二人两相厌恶,不过惧着老太太不敢造次,互相忍耐。
中午时分,这边刚摆下饭桌,便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却是去萱草堂打探消息的琥珀带着小丫头回来了。
琥珀进门满脸喜气,冲着贾母道喜:“恭喜老太太,您老又做曾祖母了,琏二奶奶诊出了喜脉!”
贾母闻言大喜,她对贾琏总算不亏心了,顿时笑起来:“鸳鸯,快些把药柜打开,把我上次新得的那只老山参,还有当归红参,一样给你二奶奶包上一包送去,告诉她,这些日子无需过来伺候,自己个好好安胎。”
王氏闻言恨得咬牙,自己背了恶毒名声,她倒怀孕了,真正气煞人了。
邢氏闻言心情复杂,一时之间面皮扯动,不知道该喜该忧,不过,邢氏知道这是一个讨好贾赦机会,忙着跟贾母告辞,言道:“老太太,媳妇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去,老爷可是盼望孙子许多年了。”
贾母含笑点头:“去吧,得了孙子,让他也高兴高兴!”凤姐怀孕,贾赦做了爷爷,儿子有了前程,该消停消停了吧。这一年来,贾母真心有些憷了贾赦父子们。
邢氏兴叨叨的告辞了,王氏嘴巴扁了又扁,她就没见过这样蠢的女人。
贾母将她们妯娌看在眼里,想着邢氏这种到算是好的了,笨且笨些,且不会惹下大祸来,也不会搅扰后宅。
这个王氏当初看着还好,如今竟然越看越不如。
侄女儿怀孕,竟然摆出这样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也不嫌丧气!
贾母心中不悦:“王家三贤侄要替亲家太太做法事消孽障,想要明日接你回去住七日,替你母亲念经花纸,我已经答应了,我这里有丫头伺候就够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做法事?”王氏愣住。
这事儿她从未听闻过,她还以为腊月到了,兄弟们接她回去商议什么事情,不想竟然是为了替母亲做法事。
她母亲年轻独宠,生下他们姊妹五个,那时候她甚是羡慕母亲,不想母亲却没后福,刚过了五十人就没了。
王氏回想起来怪伤心,不然,她母亲也是个福禄寿全的老祖宗了。
王氏这里告辞回家,吩咐金钏替她收拾几件衣衫,如今正是冬日,又是替母亲跪经,无需见客,衣衫不用许多,为主是夜半御寒。
故而,王氏吩咐将自己去年刚置办的那件火狐披肩找了出来,这件火狐皮她想了许多年了,只因为火狐狡诈,难以射猎,且火狐毛皮小,一只狐狸仅仅够做一件披肩,剩余的边边角角,勉强做了一个昭君套,再没丁点剩余了。
王氏对着镜子欣赏着,越瞧越满意。
伺候在侧的周姨娘赵姨娘两人面色古怪,王氏如今思虑过度十分清瘦,一张脸上透着青灰色,一双眼睛因为长期妒恨怨愤,阴沉冷厉。
她原本一双杏眼,这一干瘦,眼角耷拉变成了三角眼,看着甚是凶狠,再穿上这身毛皮,戴上昭君套,竟没丝毫贵气,尖嘴猴腮,倒活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狗。
赵姨娘心里讥笑偷撇嘴,这真是白白的糟蹋,若是给了三丫头,只怕能穿出个公主模样来。
回头却说萱草堂,凤姐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真正到了确信,她还是欢喜的落了泪,这两年她盼孩子差点没把眼望穿,却是太医回回都说喜事快了,月月都没好消息,如今贾琏都说不急了,孩子竟然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