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颓道:“溜了多久?”
矮胖子回道:“一个时辰。”
王子颓怒道:“追,追上他乱棍打死!”
矮胖子高声应道:“遵命!”
他正要转身,百里奚摆手说道:“请等一等。”
矮胖子叫国,虽说也是一个大夫,但他的血统要比另外几个大夫高贵一些,因而,在王子颓心目中,他的地位远远高于祝跪和詹父。若是时光倒流回到两天之前,百里奚这么叫他,他根本不会理睬,甚至还会将百里奚大骂一顿。今日不行,百里奚成了王子颓的座上之宾,且一坐便是半个时辰,他不敢造次,以征询的目光瞅着王子颓。
王子颓立马做出了反应:“百里先生让你等一等,你就等一等吧,看他有什么高见。”
国道了一声“是”,把二目移向百里奚。
百里奚不紧不慢道:“王大仙这人,在下并不陌生,早年在宛邑,就医牛之事在下已经和他较量了一次。对于医牛之术,他仅仅知道一些皮毛,全靠一张嘴巴吃饭,属于江湖术士,王爷何必和他一般见识。至于医治牛多屁之疾,在下虽说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七八成,王爷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一试。”
王子颓忙道:“今日与先生一席长谈,使我受益匪浅,我信得过你。”
转而向一锦衣人说道:“笔、帛帛:丝织品的总称。伺候。”
少顷,一笔一砚,外加一块二尺见方的白帛,放在百里奚面前。
趁锦衣人为百里奚研墨的机会,百里奚卖起了关子:“王爷,牛不停地放屁,在医叫什么?”
王子颓摇首道:“我不知道。”
百里奚道:“叫‘气痢病’。”
王子颓点了点头道:“此病因何而起?”
百里奚道:“由寒热不调引起。”
王子颓道:“何药可医?”
百里奚道:“牛乳和荜拨。”
王子颓道:“为何此二药能医‘气痢病’?”
百里奚道:“‘气痢病’是由于寒热不调引起,牛乳性微寒,有补虚损、益肺胃、生津润肠之功效;荜拨,性温热,有温中散热,下气止痛之效。这一寒一热下肚,使阴阳得到了调和,故而,牛便不再多屁……”
他见那墨已经研得差不多了,忙将话顿住,提笔写道:“治‘气痢病’验方:牛乳六斤四两、荜拨三两九钱,二药同煎煮,取汁一半空腹灌下,日灌一次。以三次为一疗程。”
王子颓待百里奚搁笔之后,朝研墨的锦衣人使了一个眼色,锦衣人忙将白帛收起,双手呈给王子颓。王子颓将那药单看过之后,对研墨的锦衣人说道:“去,照此方抓药,用河水煎煮好端来。”
待研墨的锦衣人退出后,王子颓对另一锦衣人说道:“大宴伺候,我要好好犒劳一下百里先生。”
百里奚忙道:“王爷,此宴有些过早。何也?在下虽说为您的黄缎开了药方,但能否医好它的‘气痢病’,须得三日后方能见分晓。三天后,您的黄缎若是不再多屁,您再犒劳在下也不为迟。反之,在下怕是小命难保了!”
王子颓摇手说道:“先生多心了!先生博学多才,人又忠厚,我怎能拿对待王大仙的手段对待您呢?”
百里奚深作一揖道:“如此说来,在下告罪了。”
王子颓道:“不必多礼。”遂又吩咐锦衣人:“大宴伺候。”
百里奚自从记事那天起,何曾见过如此大的人物,又何曾受过如此之礼遇?凡敬必饮,来者不拒,喝得酩酊大醉,但他的头脑还不算十分糊涂,坚持回客栈去住。王子颓便遣人将他送回了客栈。
半夜醒来,百里奚身上烦躁,口渴难挨,自个儿打了一桶凉水,嘴对着桶口,如老牛饮水一般,喝下去小半桶。余下的水,当头浇了下去,大叫了一声:“痛快!”
既然痛快,何不再来一桶?
他一连浇了三桶,方返屋睡觉,竟忘了盖被,直到鼓打四更,才二次醒来。
头怎么这么痛?还浑身发冷,冷得他直打哆嗦。
莫不是患上了感冒?
他挣扎着爬起来,来到客栈的厨房,用手推了推,没有推开,转身来到张掌柜的卧室,弓起食指,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见没反应。有心加大敲门的力度,转而一想,三更半夜,打扰人家,实属有些不敬,倒不如挨到天明再说。
人虽睡下了,却是无法入眠,那头越来越痛,像炸了一般。好不容易挺到天亮,这才叫醒了张掌柜,有气无力道:“我患上了重感冒,请您给我熬碗葱胡子姜汤,越浓越好。”
不到一盏茶工夫,张掌柜将一大碗葱胡子姜汤摆到了百里奚的榻前。
百里奚喝过葱胡子姜汤之后,对张掌柜说道:“能否再抱两条被子过来,盖到我的身上。我想好好出出汗。”
这汗一发,头倒是不痛了,身上也不冷了。却是四肢乏力,呃逆呕吐,但真要吐时,又吐得很少,吐着吐着,连胆汁也吐出来了。张掌柜倒很用心,一连为他请了六个大夫,越治越重,卧病在床,瘦得不像人样。在他患病期间,苟爷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套了一辆崭新的马车,接他去王宫饲牛。那是在他治好黄缎的第二天。
时隔不到两个时辰,苟爷又来了,带给他一大堆礼品外加二十两白银。
第三次来的时候,礼品倒也带得不少,见他病情严重,一句话没说,扭头便走。
百里奚心情愈发沉重:“难道,难道我这病没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