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絷反问道:“主公纳晋君,是为晋国打算呢,还是欲成名于天下呢?”
穆公道:“晋与寡人何干?寡人之纳晋君,乃是欲成名于天下耳!”
公子絷道:“主公若是为晋打算,则为之择一贤君。主公若是想成名于天下,则不如置不贤者,二者均有置君之名,而贤者出我上,不贤者出我下,二者孰利?不言自明也。何况,我不动一刀一枪、一兵一卒,而得五城。请主公思之。”
穆公大悟:“卿之言,开寡人之肺腑矣!寡人这就遣公孙枝率兵车三百乘入梁,以纳夷吾。”
公孙枝将行之时,伯姬付其手书一封,要他务必转呈夷吾。
夷吾接伯姬之书,展而读之。读着读着,他自个儿笑了:“吾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却原是要吾善待贾君,这个容易。”
贾君者,晋献公之妃也。伯姬幼年丧母,由贾君一手带大。贾君教之以诗书女红,亲若生母,故有是嘱。
夷吾归国之后,急于为君,连卜也不卜了。后经郤芮等力劝,虽说卜了,又不听,于甲申日举行了登基大典,是为惠公。
大典之后,先封世子,次封“功臣”。
世子者,公子圉也,乃梁国之女所生。
所谓“功臣”,乃是随他出亡的四位大臣:虢射(夷吾母舅)、吕饴甥(夷吾之傅)、郤芮和郤乞(郤芮之弟)。虢射为上大夫,吕饴甥、郤芮为中大夫,郤乞为下大夫。
除了这四位功臣之外,受封的尚有两位,一位是梁繇靡,由下大夫晋升为中大夫,屠岸夷为下大夫。
里克等人大为失望。
失望者不只这些守国之卿,也包括秦国。
秦使公孙枝在晋国住了两个多月,也曾几次面见晋惠公,晋惠公绝口不提割地之事。你不提我就自己提,反正这事不能打了水漂。
他这一提,晋惠公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询于吕饴甥和郤芮,二人坚决反对。
公孙枝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议论,找到晋惠公,丢下一句狠话,扭头回了驿馆。
“贵君如果实在不想给地的话,可直接派人去向俺家主公解释。”
公孙枝这一走,晋惠公慌了,咱即使不给秦地,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绝不能和秦国闹翻。
想来想去,这理由还真让晋惠公给找到了:“五城交割之事,众大夫皆曰不可,而寡人又初登大位,不好一意孤行,这样行不行?暂缓个一两年,等寡君之宝座坐稳之后,再行交割。”
虽然有了暂缓割地的理由,但派谁去秦国好呢?
吕饴甥!
晋惠公首先想到了吕饴甥。吕饴甥对割地之事反对最为强烈,又是我夷吾的死党,派他使秦最为合适。
可吕饴甥不干,他怕秦穆公一怒之下把他给宰了。
郤芮呢?
郤芮也不干,他和吕饴甥患的是一个病。
实在不行,就派梁繇靡。梁繇靡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晋惠公把他的几个死党一一问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使秦。
“我去。”终于有人挺身而出了。
谁?丕郑父。
晋惠公不喜欢丕郑父,也没有想到让他去。但是,既然别人都不愿意去,也只能让他去了。
就这样,丕郑父意外地担当了晋惠公的首任特使。
丕郑父为什么想去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一趟很危险吗?
他知道,但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丕郑父对夷吾向无好感,但又觉着重耳的城府有些太深,故而当重耳不愿为君之时,便有些倾向夷吾了。他倾向夷吾,乃是迫于无奈。是的,晋献公的儿子除了死的之外,尚有六人,不说重耳,其他公子之中没有一人可与夷吾比肩。
谁知,夷吾为君之后,实在令人失望,他不只任人唯亲,还言而无信,对强秦都敢耍赖,岂会兑现对自己、对里克的许诺——那可是一百七十万亩,一脚能踩出油来的良田呀!
为了晋国,也为了丕郑父自己,他打算借秦国之手,把晋惠公干掉。
丕郑父随公孙枝来到秦国之后,当即谒见穆公,双手将国书呈了上去。
秦穆公阅毕国书,拍案大怒曰:“什么暂缓?分明是想耍赖!武士何在?把丕郑父拉出去砍了!”
“别,别砍,此事怪不得丕郑父。”公孙枝站出来为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