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郎中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你?你愿意为他吸去疮中的脓血?”
夷吾道:“正是。”
苍郎中道:“那可脏得很哟!”
夷吾道:“我不怕。”
苍郎中道:“您贵为晋国公子,为什么要为这个老乞丐吸脓血?”
夷吾一字一顿道:“因为他是晋国的臣民。”
苍郎中双掌一拍道:“好,公子答得好!我一定设法儿将这老乞丐的疮治好,快随我进屋。”
众人随苍郎中走进大门,当然也包括夷吾和老乞丐。
苍郎中去厨房舀了大半瓢水,站在夷吾身边。夷吾还没把嘴唇贴上疮口,胃里一阵翻滚,忙把嘴巴移开。
虢射见了,轻轻地踢了他脚后跟两下。
他没有动。他有些后悔了,不该为当什么国君,下贱到替人吸脓血的地步。
苍郎中轻叹一声:“公子,真不想吸也就算了。”
老乞丐呜的一声哭起来,泪眼婆娑地瞅着夷吾。
围观者竟也说起了风凉话:“说大话使小钱,哪有贵为公子的肯为一个老乞丐吸脓血呢?”
虢射有些急了,又照着夷吾的脚后跟狠狠踢了两脚。
什么叫骑虎难下?直到今日夷吾才领会到它的深切含义。他二次把嘴巴贴上老乞丐疮口,闭着眼睛,轻轻吸了一口,啊的一声吐到地上。
苍郎中忙把水瓢递给他,他差不多把大半瓢水漱完了,也没有再去吮疮的意思。
他的脚后跟又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知道这是虢射干的,没奈何,又向疮口吮去,如此者三,每吮一次便要漱会儿口,一漱就是老半天,虢射很为他着急。
谢天谢地,吮过第八次之后,苍郎中终于开口了:“公子,脓吸得差不多了,您到一边歇着,我这就给他敷药。”
夷吾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跑到厨房,干呕了几声没有吐出东西,便把食指插进口中,使劲探了几下,哗的一声呕吐起来。等他从厨房出来,苍郎中已经为老乞丐包扎好伤口。
老乞丐伸手入怀,竟然摸出几钱散碎银子,双手递给苍郎中。
苍郎中笑拒道:“二公子与你素不相识,居然愿意为你吸脓血,我还好意思要你的钱吗?拿去吧。”
老乞丐扑通朝苍郎中一跪,泪流满面道:“恩人呀,你叫老朽如何报答你呢?”
苍郎中朝夷吾一指,对老乞丐说道:“你的真正恩人是他。”
老乞丐移膝夷吾,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夷吾双手将他搀了起来。
老乞丐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诊室。
夷吾也走了。
夷吾是在几十双充满敬意的目光的注视下走的。
自此之后,夷吾在晋国也出了名,那名气不在重耳之下。
两个庶子出了名,且那年纪皆长于世子申生,申生还能坐得住吗?
申生倒是坐得住,他才十二岁,还不知道什么叫威胁,可他师父懂。他有两个师父,大师父,也就是太傅,叫杜原款;二师父,也就是少傅,叫里克,都是晋国的大夫,大贤人。他二人一人教他习文,一人教他习武,还教他如何爱护百姓。
他的母亲齐姜,不只有些风流,还有些心机呢,连晋献公也对她敬爱有加。
齐姜不比狐源和狐艳,她不只貌美,还大有来头。
她是赫赫有名的中国第一霸霸主齐桓公之幼女。晋武公,也就是晋献公他爹,暮年之时,为讨好齐霸主,备了一份厚礼,遣士去齐国求婚,齐国竟然允了。
齐姜嫁到晋国,虽说贵为夫人,但面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无论如何是笑不出来的。晋献公,不,那时他还未曾即位,不能称公,只能称作世子。世子虽为嫡出,但不是长子,他还有六个哥哥,十一个弟弟,都在觊觎着他的世子之位,且是其母已死,父亲改立了新的夫人,严格说来,他已不再是嫡出了,他感到了威胁。一来为了固位,二来也有些贪恋齐姜之美色,他便拼命地巴结、讨好齐姜。齐姜在晋,伴着一个将死之人,整日闷闷不乐,忽见有人向自己问寒问暖,百般讨好,心中很是受用,加之这人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又风流倜傥,如何不喜?于是,你来我往,未及三月,便有了床笫之欢。十月怀胎,生下一子,寄养于民间一申姓之家,取名申生。
某一日,二人尽欢之后,齐姜依偎着晋献公身子,娇滴滴地说道:“妾有两件事求您,您肯不肯答应?”
献公伸手揽住她的玉颈说道:“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齐姜道:“老头子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怕是活不过五月了。五月一过,您便是国君了,您一做国君,首要之事便是立夫人,您敢不敢立妾?”
献公道:“我敢。”
齐姜道:“贾姬呢?”
献公道:“我这几天就想办法把她除掉。”
齐姜翻身趴在他的肚子上,亲了一个响嘴道:“您没有让妾白爱一场。”
献公将齐姜翻到身下,又一番云雨之后,喘着气问道:“你不是有两件事吗,如今说了一件,那一件呢,请讲。”
齐姜道:“再一件事就是申生,申生可是您的亲骨肉,您贵为国君,妾贵为夫人,这世子理所当然地要立申生了。”
献公道:“这个我知道。”
“知道就好。”齐姜嘻嘻一笑,二次爬上了献公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