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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曹子桓正妻(第3页)

建安十七年(212)春,铜爵台完工后,曹操决定率儿子们登台,吟诗作赋,并且大宴文武官员。这是三国时著名的一次庆典。

曹丕穿戴整齐,头戴文儒者的进贤冠,身穿紫色锦绣褒衣大裤,脚穿黄丝履,揽铜镜自照,又请甄氏看评,孰料甄氏只是没精打采地颔首示意。

曹丕又取出他为今天登铜爵台而写的诗作,说:“汝可为我修润之!”

甄氏看后,心想:“丞相阿翁自注《孙子》,用兵如神,灭袁术,诛吕布,破袁绍,堪称天下无比。然亦大败于赤壁,去岁攻关中,亦尝狼狈于潼关。此诗文字平淡无奇,唯是虚美,称颂文德武功而已。不如其《典论》,‘文以气为主’等语,足可赞之!”这些话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说:“王孙夫君之作,恕妾才浅,无力修润之!”

曹丕说:“吾观尔近日颇萎靡,食欲不振,可请医者审视?”

甄氏只是举手微摇,淡淡地说:“偶有不适,无须求医问药,不日当自愈也。”

曹丕走后,甄氏对阿秀轻声说:“与阿姐十余日未尝对语,今日趁闲,前去其屋中!”

阿秀十分高兴:“阿嫱萎靡不振,似病非病,正宜见阿芬,稍纾抑郁苦闷之情也。”

她们三人结成姐妹般的亲密关系,至此已是第九年。按李夫人“内亲而外疏,心爱而情淡”之道,虽然在众人广坐之中,会面不少,一般都保持疏而不亲的距离,交谈颇少。不论曹丕在场与否,或谈天,或会食,甄氏须按正妻身份,跪坐正位;而李夫人按妾的身份,尽量远离而坐。偶尔无旁人,甄氏总是用低声亲切叫“阿姐”,而李夫人也低声回以“阿妹”,同时举手在胸前微摇,把座位移远些,如此而已。由于李夫人房中经常空寂冷落,正好成为她们理想的聚会场所,保持大约一月半月聚一次。

阿秀慢慢感觉,偌大的曹府好似笼子,自己简直就是笼中之鸟。只有与甄氏进入李夫人房中,掩门上闩后,这个不算大的房间,才成为小鸟可以展翅翱翔的蓝天,无拘无束,又多么自由而快乐!自己在笼中,就是与牛羊鸡犬无异的畜生,只能被人呼来喝去;唯独进入李夫人的房间,自己才有了做人的资格,温馨而幸福!久而久之,能去李夫人房中叙话之日,真成了她的节日。

甄氏和阿秀进入李夫人房内,阿秀立即关门上闩,彼此互相亲热地直呼小名,李夫人准备了蜜水。然后三人按习惯呈“品”字跪坐,大致依年龄,李夫人坐北面南;阿秀坐东南,面西北;甄氏坐西南,面东北。三双膝盖互相挨近,开始叙话。

因为会面的激动,李夫人并未觉察阿妹的不快。她说:“闻得丞相阿翁今日于铜爵台大会。吾闻知铜爵台竣工,数日前,约数姬前往观赏,果是华丽壮美,精巧绝伦,令人目不暇接,宛如人间仙宫琼宇!”

阿秀忍不住先叹息说:“阿嫱亦只为此人间仙宫,伤心恸哭数回!”

甄氏顿时悲声大放,一时说不出话。阿秀说:“阿嫱与我亦于十数日前,前去铜爵台。正值抬舁十具役夫死尸,拟就近送至西城金明门外荒郊掩埋,亦不须告知家人。阿嫱问明,竟是无极县之役夫。又问明,自建造以来,三年间,竟死役夫千余人!”

甄氏哭声稍敛,说:“可怜铜爵台下尸骨,犹为故乡父、母、妻、子之梦中人也!岂不痛哉!归家之后,踌躇再三,只得以问候家人为名,求王孙夫君赐二百贯文五铢钱,遣人送至无极县甄门。另作书与三兄,求其竭尽家力,赒恤无极县死难役夫之家。人死不得复生,唯此而已,岂不哀哉!”

她接着又愤慨地说:“天下战乱未息,黎民水深火热,竭尽天下民脂民膏,筑此高台,以供欢娱享乐,竟死役夫千余人!于心何忍?”

李夫人又提起去冬往事,当时曹操在关中征战,曹丕在邺城留守,甄氏曾问曹丕:“闻得铜爵台下,有役夫冻死否?昔周文王筑灵台,‘庶民子来’,须教役夫暖衣饱食,方是行仁者之政!”

曹丕只是冷淡地回答:“役夫有死有伤,自古有之,不足大惊小怪。汝只宜谨守妇道,何须为此牵肠挂肚也!”甄氏只得沉默不语,却忍不住私下向李夫人诉说。

甄氏听李夫人提及此事,又悲痛地说:“人命关天也!当年袁熙杖杀婢子阿茹,扬言‘臧获甚贱,类同畜产也’!如今又云,‘役夫有死有伤’‘不足大惊小怪’也!前后一辙!此乃我之不幸矣!”

李夫人一面流泪,一面发出深沉的喟叹,说:“方今争天下者,又何者为仁?丞相阿翁征战天下,屠戮俘降者,动辄万计,死役夫千余人,自不足大惊小怪也。事已至此,事无可为,吾等亦只宜谨守妇道矣!尚有何言!”

甄氏再也不说,只是伤心恸哭,李夫人也只得从旁劝解,说:“阿妹不宜哀恸过度,双目红肿,如何见五官夫君?女子自来命薄,与袁氏相比,阿妹尚是不幸中之幸也!”甄氏不可抑制的感情倾泻过后,也只能同阿秀恋恋不舍地离开李夫人屋。

甄氏还是听从李夫人的劝解,准备略装一点笑颜,迎候曹丕。曹丕进屋,甄氏立即感觉异样。按照惯例,曹丕必定醉酒,甚至酩酊大醉,今晚不但没有醉酒,而且神色不好,但她也没有发问。

曹丕却叹息说:“今日又是子建之赋,独得头筹!备受丞相阿翁之称赞!”这也是在甄氏意料之中,曹植文采,确是强于其兄。

甄氏说:“子建之赋,妾可得一观否?”

曹丕取出两张纸,说:“知尔喜读诗赋,已命书吏抄录。”

甄氏也素来仰慕曹植的文才,取来仔细读了三遍,心想:“此赋辞藻虽华美繁复,然亦唯是虚美,称颂丞相阿翁而已,与五官夫君同属一流。若是吾作,岂宜如此,当曲尽役夫之苦难,方为上乘。便是汉赋之中,或有示谏讽之意,亦差强人意矣!”

她想了一下,说:“五官夫君《典论》曰:‘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此语深中肯綮。依妾之愚见,此赋言词华丽,力强而致,气势不足,诚不足为上品。五官夫君之登台诗,不在其下也。”听到妻子夸奖自己的诗作,曹丕略感高兴。

两人上床后,甄氏又发现丈夫没有了往常夫妇行乐的兴趣,却是翻来覆去,唉声叹气,便问:“五官夫君有何不乐?”

曹丕叹息一声,说了心里话:“近日子建恃丞相阿翁、阿母之宠,呈凌逼之势,窃恐吾位难保也!”

甄氏想了一下,说:“依妾之愚见,五官夫君不须过虑。”

曹丕当然急切想知道甄氏的说法。甄氏说:“五官夫君已有明令,定为丞相阿翁之副,一也;丞相阿翁、阿母之深爱阿明,何忍废长立幼,二也;有袁氏废长立幼,兄弟阋墙之前戒,三也;妾略知子建之为人,有文士放浪不羁之性,而乏治国平天下之才,岂如五官夫君,长于掌政理国,四也。”

曹丕没想到甄氏还有如此见识,感觉高兴。甄氏又说:“兄弟自当亲睦,互敬互爱,互谅互让,切不可阋墙。人生在世,终有一死,转瞬之间,荣华富贵,皆如幻梦也。昔周太王之长子泰伯,次子仲雍,少子季历。太王见季历贤,又生文王,有圣人表,故欲立之。泰伯因适吴越采药,宁断发文身,以天下让季历,故孔子赞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曹丕听后,突然怒形于色。但他面对甄氏的侃侃正论,又连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马上掀开绵被,下床,到门口穿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而去。

甄氏真没料想到曹丕有如此举动,她在灯光下,甚至看不清曹丕的怒色,但很快就明白,刚才失言了。她本应立即把此事告诉阿秀,但不愿打扰阿秀睡觉。自己躺着思考,不知后果如何。但感觉自己的话没错:“既是正论,无须理亏心虚矣!”就安心睡了。

天明之后,阿秀进屋,甄氏对她说起昨夜的事,阿秀说:“吾等今日宜见阿芬!”说完,就立即出屋。按照惯例,既然昨天刚去,李夫人今天可能另有自己的活动安排,故先去通知。

甄氏和阿秀早饭后,进李夫人屋。因阿秀事前告知,李夫人其实已开始为“阿妹”忧虑,仍面带平静的微笑迎接和说话。三人仍然按“品”字形坐席,甄氏详细介绍昨夜的情况。

李夫人字斟句酌地说:“阿妹之言虽曲尽妇道,堂堂正论,无奈五官夫君好色而薄情,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况阿妹之言,正中其胸中深忌乎?阿妹已年逾三十,微呈色衰之相,若能委曲求全,婉言认错,夫妇之情,或尚可挽回。”

甄氏说:“既是堂堂正论,自咎自责,有所不能矣!”

李夫人叹息说:“知阿妹之性,柔中有刚也!”

阿秀也劝说:“既为妇人,亦只得低眉弯腰。”

甄氏还是不表态。

李夫人说:“阿姐料得,五官夫君唯是怀恨在心,然转念目即乃争权夺势之机遇,阿妹又得丞相阿翁、阿母之大宠,正可为己之所恃所用,不得公然与阿妹反目为仇也。汝且温言悦色如旧,或岁月稍久,夫妇亦可和解矣!”

甄氏点头表示同意。

果然不出李夫人所料,曹丕憋到第六夜,还是回到了甄氏房中。他经过精心盘算,知道甄氏在他与曹植争权中的重要性,如果真要把夫妇反目的事捅出去,自己的前程也就完蛋了。甄氏和他在表面上,也都温颜一如既往。

曹丕上床后,只对甄氏说一句:“吾等床头密语,不足为他人道也!”

甄氏回应:“妾乃妇人,岂得将五官夫君枕席床笫之言外泄?”她绝不愿向丈夫引咎自责,两人一时互相包容,合欢如旧。

事实上,甄氏和曹丕彼此在感情上的裂痕,已难以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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