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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昭公三年(第1页)

鲁昭公三年

公元前539年,鲁昭公三年。

三年春,王正月,郑游吉如晋,送少姜之葬。梁丙与张见之。梁丙曰:“甚矣哉!子之为此来也。”子大叔曰:“将得已乎?昔文、襄之霸也,其务不烦诸侯。令诸侯三岁而聘,五岁而朝,有事而会,不协而盟。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夫人,士吊,大夫送葬。足以昭礼命事谋阙而已,无加命矣。今嬖宠之丧,不敢择位,而数于守,唯惧获戾,岂敢惮烦?少姜有宠而死,齐必继室。今兹吾又将来贺,不唯此行也。”张曰:“善哉!吾得闻此数也。然自今子其无事矣。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极也,能无退乎?晋将失诸侯,诸侯求烦不获。”二大夫退。子大叔告人曰:“张有知,其犹在君子之后乎!”

少姜之死牵动天下人的心。与鲁国人的恬不知耻相比,郑国人的殷勤备至也颇令人惊讶。去年十一月,郑简公派印段前往晋国吊唁;今年正月,游吉又来到晋国为少姜送葬。晋国大夫梁丙和张看到游吉,梁丙直言道:“这也太过分了,还要您老人家为这件事而来。”

游吉苦笑:“难道我愿意吗?当年晋文公、晋襄公称霸天下,生怕劳烦诸侯。现在诸侯三年要拜访一次,五年要朝觐一次,有事就开会,有问题就结盟,没个停歇。按照周礼,国君去世,邻国派大夫吊唁,卿送葬;夫人去世,邻国派士吊唁,大夫送葬。这样做足以昭示礼仪,宣布命令,弥补缺陷,那就够啦!除此之外,不给诸侯增加任何负担。而今晋侯的宠妾去世,诸侯都不敢按照礼节派合适的人参加丧礼,而是一个劲儿地提高规格,甚至超过了夫人的待遇,这样做还怕受到批评,哪里敢怕什么麻烦啊?少姜死了,齐国必然还要派一位公主来再续前缘,到那时,我还得来祝贺,岂止是跑这一趟!”

正常的社会,有礼有节,行事有度。不正常的社会,有礼无节,层层加码,你山呼万岁,我便山呼万万岁,效果一丁点儿没有,嗓门却是“内卷”了。当时张听到游吉这番话,便说:“好啊,我能够听到这样的朝会吊丧礼数!不过从今之后应该不用劳烦您了。这就好比天上的大火星,当它来到天空之中的时候,就意味着寒暑消退,季节转换了。事物到了极点,能够不衰退吗?晋国将要失去诸侯的拥护,诸侯想要麻烦还得不到呢!”

大火星即心宿二,也就是天蝎座的α星。夏末的黄昏,该星出现在天顶,预示着暑气渐消;冬末的凌晨,该星出现在天顶,预示着寒气已尽。古人通过观察天象,得出了凡事盛极必衰的朴素道理。在张看来,晋国死个小妾都惊天动地,确实是强盛到了极点。但是物极必反,接下来就要走下坡路了。

梁丙和张退出后,游吉对旁人说:“张有智慧,还算是个君子。”

丁未,滕子原卒。同盟,故书名。

正月初九日,滕成公(名原)去世。因为是同盟的国家,所以《春秋》记载了他的名字。

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曰:“寡君使婴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将奉质币以无失时,则国家多难,是以不获。不腆先君之以备内官,焜寡人之望,则又无禄,早世陨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顾齐国,辱收寡人,徼福于大公、丁公,照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犹有先君之及遗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弃敝邑,而辱使董振择之,以备嫔嫱,寡人之望也。’”韩宣子使叔向对曰:“寡君之愿也。寡君不能独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俪。在缞绖之中,是以未敢请。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顾敝邑,抚有晋国,赐之内主,岂唯寡君,举群臣实受其贶。其自唐叔以下,实宠嘉之。”

被游吉言中,少姜去世后,齐景公便急不可耐地派晏婴出访晋国,请求再派一个女子接替少姜之位。晏婴向晋国人转达了齐景公的致意:“寡人愿意侍奉君侯,早晚都不倦怠;足额奉献财礼,不敢推迟延后。只是由于国家多难,因此不能亲自前来。先君那不漂亮也不贤惠的嫡女(少姜为齐庄公的嫡妻之女)在您的内宫中聊以充数,照亮了寡人的希望。可惜她的福气太薄,过早地去世,使得寡人又陷入失望。君侯如果没有忘记两国的传统友谊,加恩顾念齐国,惠及寡人,祈福于先祖太公、丁公,光辉照耀齐国,安抚我们的社稷,那么我们还有先君的嫡女和非嫡女若干人。您如果不嫌弃齐国,屈尊派使者前来慎重选择,以充妻妾之数,这就是寡人的愿望!”

虽说礼多人不怪,齐景公这话也未免说得太卑微、太委婉、太拗口了。韩起派羊舌接受齐景公的好意,话说得同样别扭,也许是当时的风气使然:“您所说的,正是寡君的愿望。寡君不能孤身独任社稷之事,也缺一位正式的配偶,现在又在哀悼期间,因此不敢向贵国提出请求。现在君侯屈尊这样说,真是没有比这更大的恩惠了。如果您顾念晋国,赐给内宫之主,岂止是寡君一人,晋国上下都将感受到您的恩惠,自唐叔以下的列祖列宗都感激您!”如此说来,晋平公原本也是没有正室的。少姜死后,齐国人不遗余力地推销公主,再加上少姜给晋平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使得他决心要正儿八经地娶一个齐国女人为正室夫人了。

既成昏,晏子受礼。叔向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齐矣。”叔向曰:“然。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道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仇。栾、、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晏子曰:“子将若何?”叔向曰:“晋之公族尽矣。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室从之。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

一个愿嫁,一个愿娶,交易很快达成。完成订婚手续后,晏婴接受享礼,羊舌与之宴饮,两个人互相交谈。羊舌问起齐国的情况,晏婴回答:“已经是末世了,我不敢说齐国会不会落到陈氏手里。国君不爱护他的子民,任由他们归附陈氏。”

陈氏是怎么收买人心的呢?齐国原本有四种量器,分别是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四豆为区,四区为釜,十釜为钟。陈氏家族标新立异,三种量器都加大一份,也就是以五升为豆,五豆为区,五区为釜。这样一来,他们家的钟就大了。陈氏用自己的大量器借出粮食,收回的时候却用公家的小量器。把山上的木料运到市场上,价格不高于山上;鱼、盐、蜃、蛤等海产品也一样,市价不高于海边。说白了,就是让利于民。

陈氏让利于民,公家又是怎么做的呢?齐国的老百姓,三分之二的时间和精力在为公家服务,三分之一留给自己为衣食奔忙。公家的积聚多到腐朽生虫,而民间的老人在忍饥挨饿。首都临淄的各大市场,鞋子不值钱而假肢昂贵,为什么?因为缴不起税而被砍了腿的人太多了!

“老百姓生活在艰难困苦中,陈氏就厚加安抚。他爱护百姓如同父母,百姓归附他有如流水。就算他想不得到百姓的拥护,又哪里躲得开?箕伯、直柄、虞遂、伯戏,他们跟随着胡公和太姬,已经在齐国扎根了。”晏婴如此总结道。

前面说过,齐国的陈氏,乃是陈国公子完的后人,而陈国公室又是舜的后人,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均为其先祖,胡公则是周朝初年始封的陈国之祖,太姬是周王室的女儿,嫁给胡公为妻。晏婴之意,陈国的列祖列宗,已经在齐国享受祭祀,接下来就要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了。

羊舌听了晏婴的话,大概是很有感触,说:“事情是这样的。即使是我们晋国的公室,现在也是末世了。国君的戎车没有战马,卿大夫不率领公室的军队,公家的战车没有武士,步兵的行列没有长官。百姓生活困乏,而贵族的生活却越来越奢侈。路上的死人一个接一个,而宠姬的家里财富多得装不下。人们只要一听到国君的命令,就好像见到土匪和仇人一般逃避。栾、、胥、原、狐、续、庆、伯这八家的后人已经沦为低贱的小吏,政权全部被韩、赵、荀、士诸家掌握,老百姓则无所依靠。国君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用夜以继日的淫乐来打发忧虑。公室的衰落卑微,难道不也是指日可待吗?”

羊舌引用谗鼎(据说是鲁国的大鼎)上的铭文“昧旦丕显,后世犹怠”来形容晋国公室的衰落。铭文的意思是,黎明即起追求显赫,子孙后代却懈怠无为。“况且每天都不担心、不悔改,这样还能长久吗?”

两个人说到这里,情绪难免低落。晏婴问:“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羊舌说:“晋国的公族完了。我听说,公室将要衰落,公族像枝叶一般先衰落,公室也就跟着凋零了。我的祖先有十一个分支,现在只有羊舌氏还存在。我又没有儿子,公室这样荒淫无度下去的话,能够得到善终已算万幸,难道还敢奢望有后人祭祀我?”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者。”辞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踊贵屦贱。”既已告于君,故与叔向语而称之。景公为是省于刑。

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其是之谓乎!”

及晏子如晋,公更其宅,反,则成矣。既拜,乃毁之,而为里室,皆如其旧。则使宅人反之,曰:“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违诸乎?”卒复其旧宅。

公弗许,因陈桓子以请,乃许之。

当初,齐景公想给晏婴换一座房子,说:“您的宅子靠近市场,又小又潮湿,噪声大,灰尘多,不利于居住,请搬到明亮干燥一点的地方去。”晏婴辞谢说:“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我的才能有辱先人,这宅子对我来说已经很可以了。而且我住在市场旁边,早晚都能买到想要的东西,这是我的便利,岂敢劳烦里旅?”所谓里旅,又称司里或里人,是管理卿大夫家宅的官员。齐景公听他这么说,笑道:“您靠近市场,对货物的贵贱了解不?”晏婴说:“既然以近市为利,岂敢不知道物价?”齐景公问:“什么贵?什么贱?”晏婴回答:“假肢贵,鞋子贱。”——这是典型的晏氏说话风格,牵着对方的鼻子,兜一个大圈,把对方带到挖好的坑里。齐景公不是傻瓜,当然听明白了晏婴的意思,于是下令慎用刑罚。

老左特别强调,晏婴既然已经将“踊贵履贱”告诉了齐景公,所以和羊舌谈话的时候才说到了这个。为什么要强调?国君有错,臣下不指出来,却去跟外人说,这叫“当面不说,背后乱说”,是很不好的。当面说过了,听不听在于国君,再跟外人说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当然,当面批评国君是一件危险的事,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晏婴这样的智慧,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晏婴这样的勇气,更重要的是没有几位国君有当面接受批评的雅量。所以,很多时候,人们还是选择背后乱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君子对此评价:“仁人的话,能给世界带来多少好处啊!晏子一句话,齐侯就减刑。《诗》上说‘君子如果喜悦,祸乱就很快可以停歇了’,说的就是晏子吧。”

等到晏婴出使晋国,齐景公还是改建了他的房屋,为此而拆毁了周边的不少民房。晏婴从晋国回来,新房子已经建好了。晏婴拜谢了齐景公,回到家便将新房子拆掉,重建邻居的房子,让邻居们都搬回来住,说:“俗话说得好,住什么房子不用占卜,只有选择要好好占卜一下。你们几位当年都占卜过了,违背占卜的结果而将你们赶走是不祥的。君子不去碰不合理的事情,小人不去碰不吉祥的事情,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我怎么敢违背?”

最终,晏婴还是恢复了旧宅的模样。齐景公不允许,晏婴便托了陈无宇去说情,齐景公也就答应了。

夏四月,郑伯如晋,公孙段相,甚敬而卑,礼无违者。晋侯嘉焉,授之以策,曰:“子丰有劳于晋国,余闻而弗忘。赐女州田,以胙乃旧勋。”伯石再拜稽首,受策以出。

君子曰:“礼,其人之急也乎!伯石之汰也,一为礼于晋,犹荷其禄,况以礼终始乎?《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其是之谓乎!”

四月,郑简公来到晋国,公孙段(字伯石)担任他的相礼大臣,表现十分恭敬而谦卑,所有礼节都没有违背。晋平公很高兴,授予公孙段策书,说:“子丰曾经为晋国奔波劳碌,我听说而不敢忘记。现赏赐给你州地,以报答你们家的功劳。”公孙段再拜叩首,接受了策书出去。

子丰是公孙段的父亲公子平的字,其后人即以丰为氏。鲁襄公三年,公子平曾经陪同刚刚即位的郑僖公访问晋国,是以晋平公有此一说。前面也说过,公孙段这个人,品行是不怎么样的。鲁襄公三十年,良霄死后,子产任命公孙段为卿,公孙段伪辞三次,引起子产不满。这一次,公孙段在晋国表现优秀,获得赏赐,君子是这样议论的:“礼,真是人所急需的!像伯石这样骄纵的人,一日在晋国遵守了礼仪,尚且承受了他的福禄,何况是自始至终守礼的人?《诗》说:‘人如果不守礼,为什么不早点死?’说的就是这个吧!”

初,州县,栾豹之邑也。及栾氏亡,范宣子、赵文子、韩宣子皆欲之。文子曰:“温,吾县也。”二宣子曰:“自称以别,三传矣。晋之别县不唯州,谁获治之?”文子病之,乃舍之。二宣子曰:“吾不可以正议而自与也。”皆舍之。及文子为政,赵获曰:“可以取州矣。”文子曰:“退!二子之言,义也。违义,祸也。余不能治余县,又焉用州,其以徼祸也?君子曰:‘弗知实难。’知而弗从,祸莫大焉。有言州必死。”

丰氏故主韩氏,伯石之获州也,韩宣子为之请之,为其复取之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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