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元秋属实是个十分识趣的人,她只说自己要去里边找东西,他点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朝长陵虽然觉得他说谎成精,不是个诚实的人,但唯独这点,她挺喜欢。
这个阁楼很隐蔽,围着池塘种了一圈青竹,绿影婆娑,从远处看,很难发现里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阁楼。
上前一看,不出意外,门扉落了锁。
朝长陵想也没想,果断拔剑,封石神剑削铁如泥,锁头啪嗒一声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一般而言,元秋应该会在这时说点什么,要么夸她剑法了得,要么也会问问她贸然破坏锁头会不会被人问起。
可此时此刻,他站在她旁边,没有去看地上的锁,也没有看她,一双眼睛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格外安静。
吱呀一声,有些老旧的门被她推开,室内一片漆黑,唯一的窗子早被关得严严实实,只有通过从外照进来的光,才能勉强看清屋内陈设。
出乎意料的简单。
一张不大的床榻,一架衣橱,一个杂物柜还有一只沐浴用的木桶。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长藤姑娘要找的东西在哪儿?”
元秋望着昏暗的室内,静静问道。
她道:“据说在柜子里。你去那边,我来找这个。”
像是早就被清空过,除了灰尘外,抽屉里空无一物。她接着去翻第二层,第三层……当她翻到最后一层时,一只已经有些生锈、颜色黯然的金铃铛才蓦然出现在视野中。
铃铛很小巧,系着一条红绳,已经褪色,拿起来时,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找到了,在这。”
她示意元秋,等他过来,将那个铃铛摊在掌中给他看。
“应该是这柜子里唯一的东西,其他的——”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是因为元秋看见那个铃铛后,突然颤了下嘴唇,脸色发白,不等她问,他猛地抬起手捂住嘴,因为动作太大,躬下身时险些把一旁的柜子撂倒。
他跪倒在地上,喉头开始咕噜咕噜地颤动,在朝长陵听来,那是类似于痛苦的短促音节,他干呕着,用力得仿佛要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她皱眉要去扶他,被他瞪着眼啪地一下打开,几乎是用吼的:“别碰我!”
她第一次看见元秋露出这种眼神,冷酷的、带刺的,却又是惊恐的,畏惧的。
瞳仁被漆黑的浓雾遮掩,有锐利逼人的眸光在其中闪烁,像是一只冲人呲牙的野兽。
朝长陵看着缓缓浮现在自己手背上的红印,放下手,不动了。
只看着元秋的背脊剧烈地一起一伏,拼命呕吐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只攥紧成拳的手,一根一根,抓得极紧,薄薄一层的皮肉下,连青筋都凸了起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寂静的室内,喘息声渐渐平息,朝长陵蹲下身,看着他道:“缓过来了?”
元秋一僵,愣愣抬眼,朝长陵那张格外平静的脸就在面前,没有厌恶,亦没有惊慌,只是平淡,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一样。
那只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有被他刚才用力一扇后留下的红印。
元秋望着那道红印,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呆呆嗫嚅了下唇瓣:“对不起……”
“小伤。”
朝长陵并不在意,那只手却被他抓过去,用两手包裹住。
元秋还是双膝跪地,眼尾红着,细碎的泪水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哑着声音仍是道:“对不起。”
“……”朝长陵不想问他刚才那反应是怎么回事,傻子都知道有问题,她不问是因为元秋肯定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说,所以抽回手:“擦擦眼泪,出去了。”
她刚要起身,手被元秋用力一握,她不得不回头。
“你不问我吗?”
他抬头低声道。
“那你会说吗?”
元秋不禁笑了,那笑容显得十分脆弱,没有答她的话,只是闭上眼,低下头,凑近她的手,在那处红印上虔诚般地吻了吻。
湿漉漉的唇,柔软,但却冰冷。毫无温情可言。
“我打了你,你可以打回来。”
他说。
虽然元秋不是凡人,但对她而言跟凡人也差不多,她不想欺负弱小:“打回来?你想让我打哪里?”
“头、脸、锁骨、腹、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