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她站定,她忙将团扇摆正,那一缕春光便被掩去。
萧寅之垂下手目送她登车。
这小插曲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能有两段旖旎八卦,却是发生在这两人身上,萧一铭第一反应就是萧寅之在给萧时月下马威。
他趁乱上前一步道:“萧大人,下官在此代小女道谢,先时小女年幼,多有冒犯之处是她不懂事,望大人海涵,接下来的路还要劳烦大人费神看顾,一铭感激不尽。”
萧寅之头都不回。
“护送娘娘进宫是本相的职责,祭酒大人不必客气。”他翻身上马,动作间袍袖拂过萧一铭的脸,“祭酒大人若还有交代,晚间宫中宴席上,你我再详谈不迟。”
言罢,不等萧一铭回话,萧寅之双腿一夹,那匹高大白马便顷刻跑出老远。
文武百官将这情形看了个十足十,心知两萧之间势同水火,恐怕这辈子都调和不了,萧家女入主中宫,日后定有好戏可看。
站在门后的萧时锦也这么想,她微微扬起下巴,先一步离开。
珍珠见四下无人悄声道:“姑娘,我瞧着不单我们要叫四姑娘好看,萧相也不预备给她面子呀。”
“哼,我这位四弟睚眦必报,当年做主将他外放沙洲的那个户部侍郎,现在坟头草得有这么高了吧。”她比划了一下,笑出声,“六妹可是弄没了人家的心上人,人家能放过她?”
珍珠捂嘴笑。
“姑娘,皇后进宫的路线司礼监会多次勘察演练,沿途百姓也得轮番筛选,按说安插我们的人进去定会费上一番功夫,可没想到非常顺利,您说,是不是萧相松手了?”
“不无可能,如今朝中大事都要过他的手,操办帝后大婚更是他相国的职责,若他有心不可能被人浑水摸鱼。”萧时月一顿,片刻后笑起,“六妹啊六妹,自小你就爱和我抢,抢风头抢夫子的夸赞,我次次输你,但那又如何,你在意的人交好的人,通通要害你,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下场!”
她越想越兴奋,对珍珠道:“左右家中长辈都要进宫,咱们也出门。”
“去哪?”
“去街上看热闹。”
……
萧时月被凤冠压的额角隐隐作痛,好在,辇轿上有吃食有茶水,座榻上还有两个软靠,她扶着冠歪在软靠上,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萧府风水上佳,距离皇宫不算远,估摸着这会子也该到朱雀大街了。
不多时,外头果然传来了响动。
沿街百姓遵照礼官的吩咐叩拜高呼千岁,唤完三遍千岁,她便得掀开轿帘露出身形,已示回应。
不得不说,萧时锦和王婉清的算盘打的不错,东都最重要一条街上出纰漏,当着她的面嘲讽,只一句便可闹得街知巷闻,名满大雍,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萧时月扶正了凤冠,挺直了脊背,等待着最后一声千岁唤完。
彼时,人群后头亦有人在等待。
三遍千岁结束,司礼监的内侍挑起了凤辇一侧的纱帘,萧时月红蓝相间的身影跃然而出,百姓们纷纷仰头张望,原本肃然的场面开始有了骚动。
记忆中,第一个发难的人会在凤辇经过春风得意楼时跳起开骂,作为朱雀大街街口最热闹的所在,这座酒楼就像一个地标,萧时月在余光中扫到了它。
凤辇以异常平稳且缓慢的速度进行,春风得意楼是个八角形的五层小楼,占地颇大,送亲的队伍经过这栋楼需得一会儿功夫,在这短暂又不短暂的时间里,萧时月忍不住悬心。
直到这栋楼从她的余光中彻底消失,她才长吁了一口气。
成了!
周遭百姓的表现非常正常,或是羡慕或是惊叹或是赞美,总归是坊间闲话,本该冒出来带头谩骂的人无踪无影。
眼看着凤辇渐行渐远,站在春风得意楼下的萧时锦双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