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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峥已经会常常来见我,不过都是远远的站在一边。
在金店挑首饰时,冬芝给我指了指对街站在柱子后的那个人影。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也不上前,像个孤立无援的孩子。
我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等到了贺峥的退婚书。
边境又起了战事,由于首战不利,已经连续丢了两座城池,都城岌岌可危。
将门之家,父死子继。
贺峥一身甲胄的上门时,我正在跟冬芝下棋,小丫头棋差一着,眼见要输就撒娇要悔棋。
“落子无悔。”,我挑了挑眉,摁住她手。
贺峥从怀里掏出退婚书,我伸手接过,再无二话。
他还是站着,“阿芩,你希望我赢吗?”
郑重的目光让我不得不开口,“祝世子战无不胜,早日凯旋。”
盔甲碰撞,贺峥眼睛亮亮地朝我行一了个军礼,丢下句等我回来,便匆匆翻身上马了。
我转动着手里的棋子,思绪控制不住的飘去远方。
“小姐!你不是说落子无悔的吗!”,冬芝急急忙忙在我作乱棋盘前拦住我。
晓风残月,马声嘶鸣。
敌人来势汹汹,贺峥率领的大军连夜奔赴战场。
父亲脸上也显现出担心。
此战若是再败,国都便是直接暴露在敌人眼下了。
危急存亡,人人自危。
我开始同母亲一起日日抄经祈福。
终于,一个月后,前线的捷报传来,萧瑟了许久的都城终于有了笑意。
我也松了一口气。
浑浑噩噩间我好像看见了贺峥。
浑身是伤的贺峥驾马冲在最前面,军装被血泡湿了又风干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记忆里的笑脸模糊起来,变成眼前狰狞的模样。
随着他一剑斩下敌军首领,密密麻麻的刀枪剑戟将他团团围住。
我看见长刃将他脖颈割开一道长长的豁口,血汩汩淌出来。
背后的长枪一寸寸插进腹腔,贺峥抽搐一下,口里涌出一股鲜血,却哼也没哼一声。
他空洞的眼神望着东方的故土,干裂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他喉咙里全是血,身体就这样滑下马去,再没动过。
捂着颈侧的手摔的摊开,五指还紧紧攥着什么。
一个被血洇红的香囊。
我控制不住的恸哭起来。
大军凯旋时,没有带回来贺峥的尸身,只有一个简陋的衣冠冢,和一个染血的香囊。
我又梦见了他,小时候的贺峥。
碧蓝如洗的天空,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是刚开始学骑射的贺峥,脑袋被蜂蛰得鼓起一个好大的包。
这对他来说是大概很疼的事。
我告诉他,“疼就喊出来。”
一瞬间哭嚎声响彻猎场。
原来他这样怕疼,当时怎么连哼都没哼一声呢。
贺峥窝在我身边。
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