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晨风里带着清爽凉风袭来,院中树叶沙沙作响。
陆嘉宁起了大早,与连翘二人将贵妃榻搬至槐树下,懒洋洋地躺在那。
光亮透过树叶撒在身上,斑斑点点,犹如破洞薄纱,整个人愈涣散。
陆嘉宁悠哉悠哉晃动着小腿,长从榻缘垂下,如丝绸般随着动作不断摇曳。
“连翘,你觉得人会变吗?”陆嘉宁不经意问起。
脚尖点地,身后人久久未答。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阖了双眼,“罢了。”
话落,连翘开了口。
“奴婢觉得,人都会变。”
连翘继续道:“不怕姑娘笑话,奴婢以前家境不错,院子里也有几个丫鬟婆子照顾着,后来父亲因罪入狱,家中男丁全被流放,女子贬为奴籍贱卖。”
“运气好点的被富家公子哥儿赎回去做个通房或者丫鬟有口饭吃,运气不好的在监管司会被磋磨致死。”
连翘忍不住低声抽泣,“那年寒冬,母亲不忍受辱撞死在府中,二嫂刚有身孕不久,便被监管司的人觉得晦气直接用鞭子抽没了,身子骨熬不住走了,大嫂貌美,不久便被人买走,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奴婢还有个小妹,是府中姨娘生的,当时不过八岁,没熬过寒冬冻死在那,奴婢跪下拼命求饶,换来的只有鞭打。”
“奴婢是当中最幸运的,后来遇见了大姑娘,大姑娘待下人也是极好的,只不过整日愁思。”
“奴婢在赵府努力学的嘴甜一点,动作麻利一点,学着做好多新奇的玩意讨大姑娘开心。”
“奴婢想,就算府中遭了难,奴婢也要好好活下去,奴婢可能是家中唯一活着的,想好好服侍大姑娘,也算一条出路。”
“哪曾想遇见吃人喝血的四兄,四兄是父亲在外面生出来的孩子,外室带着四兄闹到家里面,终究是一件丑事,母亲只能将四兄接到府中养着,但并未入族谱,后来府中遭难,四兄偷跑了出来。”
“四兄将奴婢卖给袁家公子,府里妻妾成群,日日待在勾栏院里香玉满怀,奴婢不肯从他,他便用棍棒打奴婢,奴婢怕怀上他的孩子,又没有人送避子汤,便日日捶打腹部。”
“奴婢逃出来之后日日躲藏,那日听说罗公子娶妻,奴婢心有不甘,想去送大姑娘最后一程,若不是遇见姑娘,奴婢是要去寻死的……”
连翘认为,冥冥之中,大姑娘又给她寻了条出路。
衣袖掩泪,“若在六年前,奴婢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变成这般模样,会强迫自己去接受那纨绔,日日去麻痹自己。”
“后来听到那里的人说,那纨绔几日折腾死两个女子,奴婢只想活着,想好好的活下去,趁他们不注意便逃了。”
陆嘉宁躺在贵妃榻上闭上眼,忽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占了相府十二年宠爱,被丢进庄子里后似乎也没受那么多磋磨。
女子在这世间没有依靠,总受百般磋磨。
谁都想活,想光明正大的活着。
可偏偏多么都磋磨。
陆嘉宁哑了音,“连翘啊,以后若有中意之人便与我说。”
连翘跪在地上哭泣,“姑娘,奴婢这条命是姑娘救的,奴婢绝不会离开姑娘。”
“奴婢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也嫁不出去的,奴婢只想好好服侍姑娘,好好活下去。”
陆嘉宁安慰道:“罢了,以后若有情投意合之人,你若想嫁便嫁,无需捆绑自己。”
程则绪从外面走来,便见连翘跪在地上哭泣,心中不由想起昨日青竹说。
陆嘉宁看着娇气了些,还会欺负人?
欺负了又怎样,那都是别人的错。
她就娇气了点,能有什么错?
程则绪走近,连翘急忙擦了眼泪站起身。
“阿宁,今日起这般早啊。”
陆嘉宁还没缓过来,见人已经上前站在身边。
程则绪见她投来目光,又低头查看一番衣着,并未觉得哪有不妥之处。
清晨晨练完,便回屋沐了浴,换了身干净衣裳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