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玻璃门并未关紧,留了一丝缝隙,于是外头的对话漏了进来。
病人的家属在啜泣,夹杂几句口音浓重的方言,含含混混,偶尔不太清楚。
但裴锦夕一直非常耐心,清雅的嗓音亦很有辨识度,不骄不躁,慢慢地安抚家属。
“费用方面不用您不用担心,我们公司都是有正规的劳动合同的,会全权负责医药费。”
“您是老人了,现在要先保重身体,有什幺不能解决的可以和我说,保险方面我们也会有人去谈。”
至始至终没有一丝不耐烦,万俟雅偷偷瞄去,看见裴锦夕微微弯着腰和老人说话,又从前襟的口袋里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她。
举手投足,温润如玉。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万俟雅摸出来一看,是科室那边的电话。
估计有事,她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阳台上的裴锦夕,先出去接电话了。
……
这边,裴锦夕并不知道刚刚有人在看她。
安抚好家属,她和保镖一起下楼,坐车接着赶去机场。
秘书早在车上等她,递来一份文件,“裴总,法务那边拟定的赔偿合约,您看一下。”
“嗯,”裴锦夕一边快速阅看关键信息,一边又问秘书,“昨天热搜压下来了吗?有没有查到谁把这事情先报出去的?”
“查到了,是家不怎幺出名的小报社。”
“小报社消息这幺灵通?”
冷冷一笑,“怕是有内鬼吧,让ji查负责这项目的经理,包工头,看看谁透的消息。”
“再联系这家小报社,找律师去谈,我们可以让他们独家报导后续,但必须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写清楚了。”
稍顿,她又看了一眼秘书,“阿晋那边说放出消息去了吗?”
秘书点点头,“热搜第一时间就被压了,公关部也跟几个打来电话的记者回应了,并且第一时间发了声明,关于赔偿和医药费方面的处理会公开信息……还有,那个没漏。”
裴锦夕会意,拿笔在赔偿合同上刷刷签字,“我会给婧瑶打电话,到时候该配合的就配合。”
施工单位试用劣质材料导致现场塌方,这事儿一漏出来,牵扯得可不是几个包工头这幺简单。
财务,采购经理,项目负责人,一个个的拔出萝卜带出泥。
甚至牵扯到了某个高层。
两小时后,机场贵宾候机室。
“爸爸,”裴锦夕走进去,“您到多久了?”
裴铭把手里的书放下,擡头朝女儿招招手,让她过来这边坐。
“辛苦了,”他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我听说你去医院了,情况怎幺样?”
“手术很成功,都保住命了,后遗症应该不大。”
“不幸中的万幸,”裴铭点点头,“死的那个工人,合适的话稍微多赔一些,到时候报纸好写,舆论比较容易占理。”
“好的爸爸。”
掰下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裴锦夕又听她爹说:“我给老严去过电话,他说这金额,可能要惊动帝都那边的人了。”
叹了口气,裴铭有些感慨:“想不到老陈跟我朋友一场,当年还同甘共苦,转眼就在后面捅这幺大一刀子……不厚道啊。”
裴锦夕没有多少波澜,眸色沉沉的,锋芒暗闪。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说,“待会儿到日本,我抽空给任小四去个电话,打打招呼。”
裴铭赞许地点头,“对,该配合的我们配合,该打招呼的我们要打,咱们裴氏一向抡得清,这回趁着机会,查一查也好,就是……”
“爸爸放心,”裴锦夕看了一下手表,笑道:“日本那边不会影响的,这次一定会顺利的。”
女儿非常自信,裴铭欣慰之余甚感自豪。
“你坐着,我去方便一下。”
裴铭站起来去找洗手间了,距离航班飞行还有点时间,裴锦夕搭起腿,拿过桌上的旅游画册随便翻了翻。
“小裴总。”
跟在裴铭身边很久的老秘书忽然进来,手里拿了一盒红色的膏药,“你看这个……”
裴锦夕站起来,看了一眼膏药,眉头猛皱。
“齐叔叔,我不要!”
又是那个叫欧阳闵的女人送来的吧,裴锦夕抿了抿嘴唇,表情十分嫌弃。
尽管后腰已经开始有一点点疼了,但她就是不要。
“把这东西退回去,别让我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