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若不是与沈晏相识在前,得太后教导在后,没准还真信了。
永康县主这样诋毁沈晏,洛微怎能不气?当下便道:“县主这是多虑了,清济待我很好,就说今天早上,县主令人送了早膳过去,我因在灵州长大,吃不太惯,清济便说带我出去吃,还要请个合我口味的厨子回来,另开一灶,试问他这样贴心,又怎会给我委屈受呢?”
永康县主听她语气陡转,又说送去的早膳吃不惯,分明是故意拂自己的面子,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讪讪的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也没什么,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谁又能事事周到呢。”
洛微这哪里是安慰,简直是骂人了,且全不给永康县主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道,“说到不能事事周全,清济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北虏侵扰我大盛多年,边境民不聊生,圣上忧心如焚,清济这些年为驱除北虏,为君分忧,救百姓于水火,已是心力交瘁,分身乏术,哪里还能顾的到家里,这一点,还望你老人家多多体谅才是。”
永康县主本就越听越恼怒,脸上红红白白的,及至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面皮一颤,怒到了极点,她最恨别人说她老,尤其她明明一点都不老,这思安长公主就是故意的,真看她不出,一个民间长大的野公主,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有这样的见识和口才。
若换做平时,她绝咽不下这口气,偏偏这思安长公主在身份上压她一大截,还不能翻了脸,只好搜肠刮肚的找说辞,预备反击回去。
洛微岂能遂她的意,当即站了起来,笑盈盈的道:“你看我,光顾着说话,忘了正事,清济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与县主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原想多待一会儿的,怎奈饥肠辘辘,力不能支,只好改日再叨扰了。”
说罢,转身就走。
永康县主再不情愿,也只得站起身相送。
沈巍见她出来,也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同夫人一起将公主送了出去。
洛微此番虽于言辞之上占了上风,心里却是很不高兴,孰料一出房门,迎面看到沈晏,他却是眉眼微弯,分明在笑,先还疑心自己看错了,再定睛细看,真是在笑。
她大惑不解,等出了锦绣院,便转头问到:“你笑什么?”
沈晏靠近了一些,低声道:“我有笑吗?”
洛微斜睨他一眼,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嘴角都翘起来了,还说没有?究竟什么事,值得这样高兴?”
沈晏微微挑了挑眉,望着她道:“新婚第二天,同娘子一起外出,我不笑,难道要哭么?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你这个长公主欺负我。”
洛微心里蓦的一跳,站住了脚,他这一声‘娘子’叫的也太自然了……而且说到欺负,分明是他欺负人。
“怎么了?”沈晏也停下脚步,垂眸问她。
“没事,踩到一颗小石子。”洛微随口说道,复又迈步往外走。
沈晏跟上去道:“我扶着你罢,别跌了脚。”
说着话就伸出胳膊去,洛微忙往边上一躲:“不用……”
话音未落,脚下当真踩到了一颗小小的鹅卵石,呲溜一滑,洛微猛的向后倒去,惊慌失措的瞬间,沈晏已抓住她一拉一带,将人揽到怀里来了。
洛微惊魂甫定之时,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就说了扶着你的。”
洛微只觉腔子里一颗心脏扑通乱跳,也不知是吓得,也不知是怎么着。
她定了一定神,把人推开半步,自己后撤半步,一面低着头整理衣服,一面轻声道:“多谢。”
沈晏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摊在她的面前,偏着头,调侃似的笑着道:“现在肯让我扶了么?长公主殿下。”
洛微脸一红,伸出手,使足了力,在他手掌上重重一拍,嗔怪道:“谁要你扶,你不来扶,我一点事没有。”
说罢,也不看他,兀自旋过身走了。
沈晏握了握那被打的手掌,轻轻一笑,快步跟了上去:“我真冤枉,总是好心办坏事。”
他是一语双关,不料洛微没有听出来,并不搭理他。
两人出了国公府,沈晏骑马,洛微坐车,一路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万福楼。
刚到楼门前,迎客的伙计就一眼认出了沈晏,倒不是因为他常来,而是先前大军凯旋时,挤在街上瞧过的,那人品样貌不由得人记不住。
伙计一甩巾帕,登时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沈将军万福!”
沈晏微微颔首,翻身下马,行至马车前,掀开车帘,伸手去扶洛微下车。
当着人面,洛微不好拂他这个面子,只得由他了。
伙计一瞧,不用问,这天仙般的人物,除了思安长公主,再没别人了,当下连连的行礼:“小的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他这一声比一声喊的洪亮,早惊动了四周的人,纷纷围了过来,口中接连的嚷着:“恭贺沈将军和长公主大喜!”
昨日翟车打街上过时,这般的贺喜之声也是不绝于耳,只是当时洛微人在车中,且心不在焉,所以并不觉得怎样。
此时这多的人当面恭贺,真是老大的不好意思,悔不该跟着沈晏一同出门上街,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沈晏倒是一点不尴尬,一面护着洛微往万福楼走,一面冲着众人微笑点头,直到进了二楼雅间,方才恋恋不舍的撒开手。
伙计紧跟着将一壶茶,两只茶盏放在矮桌上,然后提着托盘,立在一边,非常娴熟的报出了长长一串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