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柏的呼吸绵长而炙热,没有任何?反应,李易河舍不得再叫醒她,吻了吻她紧闭的眼睛,出去处理没完成的工作,随便吃了两口饭菜。
等夜深下来,他才回到床上?抱着袁秋柏睡觉。
袁秋柏的身体埋在被子里,出了一身薄汗,李易河把人抱进怀里,感觉像抱了个滚烫的暖水袋。
他身体素质很?好,成年以后几?乎没怎么生过病,但?是这时候就算再缺乏常识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李易河摸了摸袁秋柏的额头,滚烫。
不知?道是被李易洋传染还是因为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袁秋柏发烧了,但?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只当是累的。
朦朦胧胧中,袁秋柏感到有人抱着自己跑来跑去,手还有点抖,半夜雨下大了,雨水夹着风吹过来,但?是李易河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并没有淋雨。
袁秋柏想?睁开眼看看这是在哪里,但?是眼皮重的好似有千斤重,睁不开眼睛。
过一会儿,袁秋柏感觉有耀眼的白光在自己头顶上?,雨停了,但?她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脸上?,她半梦半醒地问:“又下雨了吗?”
“……嗯,又下雨了。”
袁秋柏听出他声?音不对,费力地睁开眼看他,这人难过得不像话?,鼻子眼睛都有些红,好像眨一眨眼,马上?就要掉出眼泪来。
怎么这么爱哭,袁秋柏想?,以前再难过也只是红一红眼眶而已,哪有现在这么容易掉眼泪,豆大的泪滴一滴滴砸下来,还有些疼。
袁秋柏细细地端详着那张满是眼泪的脸,这张脸她在过往几?年里见到过无数次,开心的,生气的,带笑的……少?有像现在这样哭的。
袁秋柏心里也微微有些酸涩。
“你怎么这么爱哭了?”她嗓子沙哑,有些说不出话。
李易河将她牢牢地搂进怀里,又怕牵动了她手背上的针头,小心翼翼地用脸贴着她仍然很烫的额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
“要是?我能替秋柏把眼泪都流掉就好了。”
袁秋柏想说“你不要哭”,可是?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话,昏昏沉沉的意识像坠了铅,拉着她的意识沉进黑沉沉的的梦里。
有很多?事像是?飞花落叶一般从脑海里穿过,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朋友、恋人?,与自己和解的过往,然而时隔许久她又听?到袁春燕的声?音,想起昏暗的房屋和凝滞到难以呼吸的空气,她在回忆里周而复始地死去,一睁开?眼,却又什么都模模糊糊地忘记了。
从那天之后?,袁秋柏连请了两天假,李易洋来探望过她一次,他觉得?袁秋柏是?被自己传染的,看上去很愧疚,来的时候还带着果篮,袁秋柏看到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等袁秋柏能够回去上课以后?,已经是?四?天之后?的周一了。这星期轮到高三升旗,还没等他们下楼,那个来过一次的年轻老师又到了门口,依旧是?来找袁秋柏的。
袁秋柏下意识想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走,但是?这次却被年轻老师带到了一层的心理咨询室,她推开?门,在里面看到了等待她许久的晏青之。
在这里见到他,袁秋柏并不意外。
想获得?天才的尊重,顺从是?不够的,像晏青之这种天之骄子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在他擅长的领域挑战他,上次袁秋柏说的话以及她的解题速度,晏青之不可能不在意。
既然在意,便一定?会再来。
他年少时成?名,顶着“天才”的名头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受尽命运女神青睐,如今却突然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否定?了三十?来年的成?就,怎么可能轻描淡写地接受这一切。
这不是?晏青之第一次专门来到五海附中见她,但是?前两次袁秋柏都不在学校,晏青之便也没有见到人?。
他第一次跟袁秋柏见面后?的那个晚上,彻夜未眠,各种情?绪翻涌了个遍,不甘也好,嫉妒也罢……最后?天亮时,晏青之只剩下一个想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袁秋柏继续虚度自己的人?生?。
袁秋柏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能轻而易举地解出寻常人?难以理解的题目,但是?却又从不曾认认真真钻研任何?一门学问,她对任何?知识、科目都浅尝辄止,秉持着够用就好的态度去学习它们,好似并没有任何?偏爱和爱好。
晏青之能看出她对待人?生?的态度是?消极的,但是?最底层的原因究竟在哪里,他目前还不清楚。
袁秋柏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探究的欲望,但是?在晏青之开?口之前,她就直接明了地说:“我不想听?什么弗洛伊德,也不想和您讨论阿德勒,荣格。”
晏青之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手指轻点着木质桌面说:“你现在这个年纪……”
他的话被袁秋柏莫名其?妙的一声?哂笑打断,她淡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晏青之,问:“宋校长是?不是?没有告诉过您?我其?实?并不是?真的高中生?。”
“晏教授,严格来说,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跟您毕业于同一所学校。”
晏青之微微睁大了眼睛,怀疑的目光从袁秋柏身上一闪而过,考虑着这究竟是?实?话,还是?青春期小姑娘的恶作剧。
袁秋柏见他没有完全?相信,便平静地说下去:“在宋校长办公室第一次见到您我就知道您是?谁了。不是?因为您的名声?大到连一个高中生?都认识您,而是?因为五海大学的校友馆至今还挂着您毕业时的照片和姓名……当然,要是?您曾回去看过的话,您在那上面也能看到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