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容渊愿意,他有一百种手段让这女子尝到忤逆帝王的后果,有些惩罚,也是她该受的。
可人一到她跟前,那些打了无数遍腹稿的重话顷刻间就散了个干净,他已经不想计较得失,只要她打消不要孩子的念头,过往那些种种不虞,他便既往不咎。
见女子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容渊走近了几步,到床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莹白如玉的小脸。
只看脸,还是小女儿的样子,又哪里瞧得出已经快要为人母了。
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初次有孕,怕要遭些罪了。
容渊对生母并无多少感情,生母临死前的那么一出闹剧,更让他对女人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即便是太后,他在感激之余,内心也无多少濡慕之情,大概他天生就是个性冷的人,否则,他也活不到今日。
容渊伸出手,快到落到女子睡得透粉的颊边又停下来,须臾,默默地往回收。
然而才往回收了点,就被女子突然伸出来的温软小手给握住,人尚未清醒,嘴里已然开始呢喃。
“别走。”
容渊有自知之明,这不识好歹的小女人,必然不可能是对着他讲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女人念道:“王姐,孩子,给你……”
断断续续地,容渊听得并不连贯,但脑子活络的他几下就理清了头绪,面色也是愈发沉晦。
荒谬,他的孩子,乃天潢贵胄,大晟皇嗣,岂能到那等巴掌大的蛮邦做那不入流的王子,先祖在天有灵,必然要将他狠狠数落。
她怎么想得出来,又怎么敢……
拿他的种全她的恩义。
一阵风拂过,尧窈从梦呓中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睛,人尚且迷蒙,瞧着面前密闭的帐幔都是雾蒙蒙的。
直到意识渐渐回笼,尧窈望着头顶帐上紧密缠绕的连理枝,再难入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腹中胎儿的缘故,自己最近变得奇奇怪怪的,这样的自己,尧窈并不喜欢。
但这样的自己,才更像真实的自己,不必在皇帝那里做戏,说些她自己其实不爱听的话,也不用再同他做那样亲密却又让她异常羞耻的事了。
他要孩子,自有淑妃和别的妃子跟他生,又何必揪着她不放。
尧窈心绪不宁,想翻个身,人还没意识到,手已经覆盖在了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捂着,唯恐动作大了,把肚子给压着了。
这种出于本能的母性,也让尧窈自己愣住了,不由想到自己的生母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那么狠心,生下了她又不管,还是说有什么难处,就如同这时候的自己,嘴硬又心不定,左右为难。
翌日,尧窈醒得也早,眼皮子底下泛起了青色,明姑打来洗脸水,瞧着小主子面色,实在说不上好。
“姑娘也别多想了,要么横下了心,打定主意不要这孩子,要么就好好养胎,即便出宫,也得养好了身子才成,不然到了外头,又该如何过活。”
旁观者看得更透,明姑是瞧出她家姑娘狠不下心的,但又不想在宫里待着,不得不做出狠心的姿态来。
可她面对的是更为狠绝的皇帝,想出去,又谈何容易。
尧窈洗了把脸,又吃了早食,总算有点精神了,她让明姑备一件大氅,她要出去一趟。
明姑诧异,都这样了,还能往哪去。
尧窈一脸安然:“淑妃有孕了都还会去长春宫看看太后,我可不能落人口实。”
明姑更诧异,这怀孕还能让人的性子大变,姑娘居然懂得人情世故了。
摔倒
这一日,太后宫里热闹了许多,在太后再三说情下,皇帝终于松了口,解了德妃的禁闭。
关了整整一个月,抄了整整一个月宫规和孝经的德妃得见天日,内心的情绪已经无以言表,到底是吃了苦头,体会了一把世态炎凉,豁达谈不上,但人也清醒了不少。
解除禁闭后,德妃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给太后请安,向来骄纵的人,这回真心实意地落了几把泪,拿帕子往眼角擦了又擦,声音也几度哽咽。
“是侄女不对,侄女愚笨,体会不到姑母的良苦用心,小妹比我懂事,比我更能讨人欢心,进这宫里是迟早的事,我不该使性子,拖了小妹后腿。”
道歉是一回事,可这话里,仍是透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姐妹俩关系本就不亲厚,这么一闹,更是形同陌路了。
太后已经说不上失望,德妃就这样了,在闺中就被弟媳惯着,四艺不精,女红平平,论才学品行,更是一般,皇帝眼光多高的人,能看上这样的女子也叫稀奇。
唯有自己那弟弟和弟媳看不清,非要把长女送进来,多等几年等小女儿长大都不愿意。
思及此,太后对那拎不清的弟弟更来气了。
她若哪天不在了,顾家迟早要糟。
“回太后,淑妃她们都在花厅里候着,”宫人来报,末了,着重说了句,“郦国夫人也来了。”
一听到郦国夫人,德妃激动了:“她来作甚,看我笑话不成。”
太后一声斥:“够了啊,你坏就坏在这张嘴,兜不住话,好的坏的都往外面蹦,关你一个月算是轻的,你要是仍控制不住情绪,那就赶紧回你自己宫里待着,不要出来了。”
太后这话无异于警告,德妃已经失去了圣心,不能再让太后厌弃了。
德妃委委屈屈:“姑母您别气,我听您的,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但愿你是真的长记性了。”太后已经不做太多指望了。
花厅里,不少妃子陆陆续续地进场,按着位份先后落座,尧窈原本有自己的独座,但她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上座的淑妃,便要宫人加个椅子,她同淑妃坐一桌。